但唐沛雪身为儒门圣女,毕竟在近些年论遍同辈,未有敌手。
所以心高气傲,不屑用论辩之外的技俩窥伺对手。
可杨尘一介九品儒生发出的诘问,端的是她生平从未见过。
而且将她问得哑口无言。
唐沛雪不禁心生好奇。
“让我来看看,你究竟修习的是什么思想?”
她潜运灵气,双瞳微微泛出难以察觉的光芒。
视角逐渐进入杨尘的识海……
很快,这位儒门圣女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青年的识海能容下广阔的星河?
这不可能呀?我们文明总共也没有诞生出如此之多的儒门至圣、道门仙人……
还有,他现在所以凭藉的思想根基是……
&ik?
???
什么鬼画符?
这公子也不像符箓派的啊……
不行,头好晕……”
唐沛雪连忙停止了窥伺,暗暗吐纳,调整呼吸。
杨尘见她不语,便续道:
“说穿了,我们根本无法代表圣人,去定义经文的写作原意。辩经论道中所谓脱颖而出的胜利者,仅仅是因为他们多引用了一些其他经文罢了。”
他话音虽轻,但落到唐沛雪心中,却似有千斤之重。
隔着薄纱,杨尘似乎都能看出唐沛雪一张白皙的俏脸微微泛红。
杨尘心里莫名有些恶作剧的快感:
——小妹妹,虽然我实际年岁可能比你大不到哪去,但我脑子里可比你多积淀了人类两千年的思想精华啊!
沉默半晌,唐沛雪这才开口道:
“可……照你这样说,我们还怎么解读经文啊?那些、那些上古文本,和我们生活的年代毕竟相去甚远,今人不去还原历史语境,又该如何解读呢?”
“问得好。”
杨尘微微一笑:
“我们所处的当下,与经文诞生的年代,横亘着千年时光。
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毫无疑问会产生一些消极的、容易让我们对经文产生误解的因素。我不否认这一点。
但是,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必须要返回到圣人书写、编纂经文的原语境,才能真正理解文本呢?
要知道,这段时间距离毕竟是客观存在,我们不仅永远无法将其抹杀,反而还会随着时间的推进,与经文诞生的年代愈行愈远。
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尝试过将这一“拉远”的过程看作一个积极的因素呢?”
“积极的因素?公子,您的意思是?”
唐沛雪一惊,感到自己若有若无地把握到了什么,却又稍纵即逝。
“是的。一旦将视角拉长,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发现,我们不仅享有着圣人之前的视域,还拥有圣人没有的视角——也就是这漫长的千年。
站在巨人们的肩膀上,我们会轻松地查知,这千年以来,人们是怎么看待经文、解读经文的,从而理解这些单薄的文字,是怎么一步步被后人发展到现在的。
毕竟,我们站在历史的最前沿啊!
当我们真的研究清楚,这部经文迄今为止为后世带来的所有重大影响;
真正明白它历久弥新、沉淀至今的要诀所在;
能够从经文中顺理成章地,铺开数条引领思想发展的清晰脉络时,
请想一想,经文的作者本意,还重要吗?
即使你能穿越上千年,与圣人进行了直接对话。这位圣人又能想得到,它的一部经文会福泽后世,产生如此丰富多彩的解读吗?”
……
杨尘气定神闲,侃侃而谈,言浅意深、鞭辟入里。
唐沛雪直听得呆住了,雪白的额头上涔涔现出豆大的汗珠。嘴中只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
“圣人的本意,还重要吗……是啊,还重要吗?还重要吗!”
刹那间,这位天骄圣女感到有股深铸识海中的枷锁,骤然被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