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她的眼神。

原来她舍不得的真的是我。原来元琅让承佑喊他“父皇”喊我“娘”就是为了看这么一场戏，而我和我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丑角。

哈哈……

五马分尸……

头、胳膊、腿……

“前些日子陛下发现王爷有谋逆的心思，诛杀上百人，王妃因为辱骂陛下惹得陛下大怒，一直折磨至今。郡主，今日您……是您与王妃见的最后一面啊……”

最后一面。

太匆匆，太短暂。

我还没来得及认出她呢。

真是的，像戏文里一样荒谬的，玩偶一样的物什！这样的死法，这样的……

愚蠢的东西！

天真的玩意！

你这个瞎了眼的一无是处的废物！

阿娘是不是很疼，阿娘是不是以为我和元琅成亲生下一个孽种，阿娘是不是想和我说话，是不是失望，是不是悲伤……

阿娘怨不怨我？

她哪里会怨我呢？

她明明都告诉我，仅仅是“舍不得”。

舍不得一个十几年没见的，有些冷血的孩子。

她为什么不怨我呢？

她要是怨我就好了。

她只是看着我。

她看向我的最后一眼，记住自己的孩子。

如果，

如果我们都平平安安的，我们重逢，她会问我：“元元，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元元有没有想母妃？”“元元长这么大，有没有心上人？”“元元啊，我的元元。”

“阿娘想你了。”

她死了。

好多话她还没来及和我说，她就死了。

她甚至都没有等到她那迟钝的女儿认出她。

她死了。

记忆里的，雍容华贵的那张脸，被她含泪的眼睛取代。往后余生，我忘不掉她的眼睛了。

我要杀了元琅，我要让他，五马分尸！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动不了呢？为什么我偏偏还要嘴角带着笑意呢？为什么，为什么那钗被我的手随意丢到一边呢？

为什么我的身体说：“我没有什么母亲，我唯一的身份，只是阿染的妻子。”

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我是傀儡，就算我有“人”的情感，我还是傀儡！

那我阿爹阿娘呢？他们也是傀儡吗？

他们的生死，乃至天下百姓的生死，不过是被写好的书本，一切身不由己，生死由“命”！

活……

我活过吗？

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怜的阿爹阿娘是什么？故人、新人、前人、后人……不过是，虚假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蝴蝶钗已经有了年代，再加上琉璃制成的钗身，在地上碎成了我的心。

一点点夕阳的余晖，让蝴蝶断了翅膀，却依然很漂亮。它飞走了，她飞走了。

“郡主，”韩晴兮将钗与我的心捡起来用帕子包好，“奴婢带您去见公主殿下——这钗，郡主日后若是想要，奴婢再给您。”

谢谢你，但是，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