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梅手拿两副碗筷,来到桌边,嫣然笑道:“你不嫌弃便好。”
我接过一副碗筷,坐下就夹菜,忙不迭喂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称赞,“嗯,好吃,真好吃呢,我得吃三大碗干饭!”
陆春梅笑眯眯的,将筷子杵在碗里,也不忙着吃饭,饶有兴致地看我狼吞虎咽。
我只顾吃,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只是吃着吃着鼻翼发酸,我眼中泛起泪花。
整整六年半呐,这是我在蓉城的第一顿家饭。
眼泪颗颗滴下,落在饭碗里,被我刨进嘴里,吞进肚子。
陆春梅起身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很用力。
我依然泪雨滂沱,使劲刨饭,直到肚子胀得滚圆,方才放下碗筷。
女人松开手,揉了揉我脑袋,收拾碗筷。
我像个大老爷们,坐在那里看着贤惠媳妇忙碌,只差没拿根牙签剃牙,还顺便打个饱嗝。
陆春梅进了厨房。
我起身去了客厅沙发,躺在上面,长长地舒口气。
家?
这就是家吗?
一种从没有过的温馨感觉,油然而生,迅速涌满胸腔。
我闭上眼,五指弹琴般抖动,嘴上咿呀呜唱起河南梆子。
陆春梅出来,调暗了客厅灯光,随后走到沙发边,像只小猫,钻进我怀里。
我们紧紧相拥,任由清冷月光撒在身上。
发丝淡淡香,怀中无骨柔,世间最好光景,莫过于此。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
继而,鱼跃江面弄潮起,马驰草原任君笑。
连空气都沉寂时,只剩两颗心脏发出嘭嘭声响,清晰可闻。
不同于丁笑,更不同于方嘉怡,跟陆春梅在一起,更有一种携手人间逍遥游的惬意。
女人脸蛋潮红,藏进我怀里,发出低声呢喃。
“傻啊……我可比你大四岁呢……”
我贪恋那个永不驯的桀骜处,温婉道:“女大三,抱金砖,我不仅抱得一块金砖,而且还外加一层薄玉,大赚而特赚啦!”
女人幽幽地叹口气,抱在我腰上的手臂更用力了。
夜深时,我起身穿上衣服。
陆春梅半撑身子,怔怔望着我。
我走进客卧,拖出行李箱。
陆春梅怯生生地问:“你……要走?”
我嗯一声,走到门口,换上皮鞋。
女人身着长袍睡衣,光脚跑来,扑进我怀里,抱着脖子,哀婉央求:“不走,好吗?”
我摇摇头,很坚定。
女人眼中泪光闪动,慢慢后退,靠在鞋柜上,双手倒撑柜沿,看上去,是那么让人心碎。
我打开房门,一道冷风扑面而来,迅速冷却了屋中温度。
站在走廊上,我转身关门,嚅嗫着说了仨字,“不合适”。
我拖着行李,一步三回头,走在大街上。
蓉城冬夜的街头,看不见行人,只有汽车呼啸而过。
我不敢去想,陆春梅独自在家中如何痛哭失声,如何柔肠寸断度过心碎夜晚,因为乔不群终究是个心软的人,害怕控制不住自己,返回丽都花苑,贪恋女人温暖被窝。
一旦回去,势必毁了女人的生活。
我不再回头远望温馨灯火,那里不属于我,我没资格拥有。
茕茕一人,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