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与姑爷一块儿大吃一惊,姑爷手中茶碗给吓跌落地,“啪”一声碎了一地。屏后琴声也被吓停了。姐姐趁着这个当儿,将尾巴白毛一股脑儿收了起来,早出了满头的汗,胸口仍噗噗地跳。
姑爷大惊过后,转头一看,见是管家全福,便骂道:“这奴才!如何不检点?惊吓了贵客?快赔礼!”这大汉正是今日给姐姐引入门的那个,先见了姐姐真容,又中了姐姐妖术,正浑浑噩噩,失魂落魄,于此事前后来去,竟模糊了,又见姑爷动怒,便向姐姐赔礼道歉。疑惑间再看姐姐,却见明明白白一个俊俏后生,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何曾露尾巴,长白毛?
原来这全福领着一班丫头,端饭捧盒,前来上菜。那些丫头们在门外给全福一个喷嚏也吓了个大吃一惊,顿了一下,这才鱼贯而入。
收拾了摔碎的汤碗,摆饭上菜毕,姑爷吩咐奏乐,请姐姐动筷子。姐姐谦让一阵,才吃起来。先时全福赔礼,姐姐回说“不妨事”,这时全福告知姐姐,那个小鬼书童另打扫了客房招待,已用过晚饭,姐姐说“有劳了”,心内却惶惶不安。
但想这府内果然不可小觑,风水格局上虽无辟邪手段,却另有乾坤。自己动用妖术时,妖气大涨,惊动了府内镇宅的宝物,因此以煞气镇压。好在行走江湖,也时日非短,随机应变,没露出马脚。倘若是自己初得道时,来干这一趟买卖,一进王府,就给打出原形了。
桌上菜肴,极其丰盛。姐姐却无心品尝,一边随筷子夹菜,一边心内盘算:自己道行也不算低,凡物不能克制。方才劈头杀来那股煞气,极是凶恶,必定不是菩萨神佛,三清宝相之类,也不是祖宗灵位,抑或有高人在此。细细回忆去,煞气来时,第一次出乎意料,却没留神;第二次那煞气压将来,却听到了“铮”一声极细微的铁器微鸣声音,想来该是有一件神兵利器,见血多了,养就一身煞气来。这王府内却将来收藏镇宅,这番却叫自己撞上了。该想个法子,怎生破它才好。
但那神兵,既是王爷收藏,把来镇宅,自然非同小可,哪里能说破就破。若破不得,却怎么才能想一个法子,绕过避开了它。不惊动到这神兵,自然不怕。
念及此处,抬眼去瞟着姑爷。那姑爷亦有心,捧碗拈匙,满面笑容,也看向了姐姐。这王府里自然规矩大,食不言寝不语,唯有琴乐之声,动人心弦。他两个都不说话,却如心领神会一般,都是眉目传情上的活儿。姐姐笑得愈发浓了。
一时饭罢,待下人们收拾了,姐姐便向姑爷请辞,说要回房温习功课。
姑爷极力挽留,说道:“不敢自夸,家中书房里藏书颇丰,各家经典,诗词歌赋,史策经文,在所多有。贤侄如无要事,不若今晚便在我这里读书。一则互相探讨,共同进益,二则我送几幅字画与你,三来我一见贤侄便喜欢,能与贤侄秉烛夜谈,真乃快事也。”
姐姐见说得殷勤,不好推托,便说:“姑爷一番好意,自然极美。然我自来便是一个人看书,不曾与旁人一齐夜读,这……”她是着意试探,果然姑爷一再相邀,便笑道:“能与姑爷秉烛夜谈,想来也是美事一件。”笑着答应了。
那时便随着姑爷,往他书房走过去。
王府向晚,府中灯火辉煌,各处下人仆妇,归房歇息;守门夜巡人等,打更的开赌的,渐活动起来;还有些风尘过客,小酌两杯,婴幼孩童,哭闹一阵;偷吃的贼汉,窃油的老鼠,盗宝的梁上君子,铁笼的小妖虎精,各个都是不眠,处处皆有买卖;为因日落月升,白昼的勾当停歇,黑夜的却正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