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百叶窗,洒在祁同伟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他正全神贯注地研读那份《刑法》修订草案,钢笔尖在纸面摩挲,划出沙沙声响。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兀响起,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祁同伟皱了皱眉,放下手中钢笔,伸手拿起听筒。
听筒里,海风呼啸的嘈杂背景音瞬间灌入耳中,夹杂着高小琴极力压抑却仍难掩的焦虑:“祁科长,第七批钢材在跨海大桥被截,司机说有人往油箱灌了水泥。” 这短短一句话,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祁同伟心头。他握着听筒的指节,因用力瞬间变得惨白,上周湖心岛建材成功中标光明湖项目的喜悦,此刻如泡沫般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彻骨寒意 —— 他心里清楚,赵瑞龙这只蛰伏的恶狼,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獠牙。
同一时刻,湖心岛码头被惨白的探照灯照得如同白昼。七辆重型卡车歪歪斜斜地停成不规则弧形,犹如受伤的巨兽,在寒风中瑟缩。高小琴穿着修身职业装,脚蹬细高跟鞋,急促地穿梭在车辆间,她脚踝处的翡翠脚链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却凌乱的叮当声。走到一辆车头前,她停下脚步,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挡风玻璃呈蛛网状破碎,尖锐的玻璃碴子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方向盘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斑驳的块状,诉说着司机遭遇袭击时的激烈反抗。
“监控显示是三辆无牌货车,” 阿珠抱着笔记本电脑匆匆跑来,电脑屏幕散发的蓝光映在她脸上,更添几分憔悴与焦急,“他们特意选在摄像头检修的时段动手,时机拿捏得极为精准,一看就是老手,手法相当专业。” 高小琴咬着下唇,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 “川” 字,她知道,这次危机远比想象中棘手。
祁同伟赶到码头时,码头工人正齐心协力,用撬棍奋力撬开变形的货箱。随着货箱 “嘎吱” 一声被撬开,众人看到的是满目疮痍。钢材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刮痕,像是被无数尖锐的爪子抓挠过;部分钢材甚至严重弯折,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完全失去了使用价值。祁同伟的目光扫过码头上堆积如山的未完工订单,这些订单关乎着湖心岛建材厂的信誉,更维系着众多工人的生计。他的思绪瞬间回到昨晚招标会现场,赵瑞龙那阴鸷、充满恨意的眼神如鬼魅般浮现眼前 —— 这场针对运输线的袭击,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联系东海钢铁厂,”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扯松领带,露出颈间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血管,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启动备用合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运费翻倍,今天也必须把钢材送到。”
与此同时,在那艘奢华至极的游艇上,赵瑞龙正慵懒地倚在真皮沙发里,身旁的茶几上,雪茄烟雾袅袅升腾。卫星电话里,传来手下谄媚讨好的声音:“龙哥,那些钢材够湖心岛喝一壶了,不过祁同伟反应贼快,已经开始联系其他供应商了。” 赵瑞龙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透着森冷寒意。他转动着手上那枚裂痕愈发明显的翡翠扳指,眼神中满是阴狠:“让他找,整个华南地区的运输队,谁敢接湖心岛的单子,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他将燃了一半的雪茄狠狠按灭在雕花烟灰缸里,火星四溅,落在摊开的 “光明湖项目规划图” 上,瞬间烧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恰似他内心对祁同伟和湖心岛建材那无法遏制的毁灭欲。
侯亮平在反贪局狭小却堆满资料的办公室里,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墙上那张错综复杂的案件关系图。湖心岛建材的资金流向与祁同伟之间那若有若无、扑朔迷离的关联还未理清,这边运输线又突发如此严重的危机。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打开监控录像,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屏幕。画面中,三辆无牌货车在作案后扬长而去,就在货车转弯的瞬间,车牌处一块不规则的油渍引起了侯亮平的注意。他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仿佛在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微弱却关键的光亮。
“查最近三个月,全市所有运输公司的维修记录,” 侯亮平猛地站起身,手指用力敲了敲屏幕,对助手命令道,“重点排查车牌螺丝有更换痕迹的车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助手看着领导眼中闪烁的精光,心中明白,又有一条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大鱼,即将被拖出水面。
高小琴匆忙赶回建材厂办公室,此刻的她,心急如焚。她径直走到保险柜前,快速转动密码锁,柜门打开,她一把抓起里面的账本,纸张被翻得哗哗作响。宏达建材行贿的证据就静静躺在账本夹层里,可在这运输危机迫在眉睫的时刻,这份证据虽重磅,却如同远在天边的水源,解不了当下的燃眉之急。她咬着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犹豫片刻后,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东海钢厂临时加价 30%,” 高小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说接到匿名电话警告,不许给我们供货。”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传来文件翻动的窸窣声。祁同伟在短暂思索后,沉稳说道:“联系陈岩石,他退休前分管过物资调配,在业内人脉广,或许能帮我们找到其他供货渠道。”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陈岩石位于老城区的四合院亮起了昏黄灯光。四合院静谧而古朴,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寒风中轻轻摇曳。祁同伟坐在客厅的红木椅上,已有半小时之久。陈岩石穿着洗得发白、领口微微磨损的中山装,从厨房端出两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放在茶几上。茶杯里,茉莉花在热水中缓缓舒展,茶香袅袅升腾。
“当年我管物资,最痛恨这些搞垄断、不择手段打压对手的蛀虫,” 陈岩石布满皱纹的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杯盖叮当直响,语气中满是愤慨,“市建材总公司仓库还有一批积压钢材,我出面协调,应该能暂时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祁同伟望着老人斑白的鬓角,脸上刻满岁月痕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禁想起刚踏入政法系统时,在一场大会上,陈岩石慷慨激昂、怒斥腐败分子的演讲。那时的他,热血沸腾,心中满是对正义的执着追求。如今,面对眼前的困境,这份初心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