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隐匿在宏达建材码头那一排排高大集装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海风裹挟着刺鼻的柴油味与令人作呕的咸腥气息,如汹涌潮水般灌进她的鼻腔。她紧紧贴靠在集装箱冰冷粗糙的外壁上,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泛白的痕迹。船身随着海浪剧烈摇晃,她脚下虚浮,只能频繁调整姿势,艰难维持平衡。目光穿透夜色,她死死盯着赵瑞龙的保镖们,只见他们动作麻利却又鬼鬼祟祟,将最后一箱货物推进了冷库。阿珠抬腕瞥了眼夜光手表,指针稳稳指向凌晨两点,这正是她与阿玉事先精心约定的行动时刻。
“姐,监控线路断了!” 阿玉那带着焦急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电流的杂音在寂静环境中格外刺耳。阿珠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他们获取证据的关键武器 —— 微型摄像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紧张情绪,随后猫着腰,像一只警觉的野猫,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朝着冷库方向缓缓挪动。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动里面的人。随着逐渐靠近冷库,从铁门那细微的缝隙中,透出一道明亮的光。阿珠微微侧身,眯起眼睛,透过缝隙向内窥探。只见赵瑞龙正满脸堆笑,与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外国人碰杯,那水晶杯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仓库里格外突兀,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在阿珠的心坎上。
“林老板放心,” 赵瑞龙那带着谄媚又满是得意的笑声,混着冰块在酒杯中撞击的声音传来,“高育良那老东西签的协议,比保险柜还保险。” 阿珠听到这话,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强忍着内心的震惊与愤怒,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摄像机的开关。透过那窄窄的门缝,她清楚地看到,一张红木桌上摊着一个蓝皮文件夹,“东南亚振兴基金合作协议” 几个烫金大字,在灯光映照下,散发着冷冽的光,仿佛是恶魔的契约。
此时,祁同伟一脸疲惫地呆立在医院走廊,双眼空洞地盯着墙上那醒目的消毒水标识,思绪早已飘远。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阿珠的号码,一丝不安瞬间涌上心头。他赶忙接通电话,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阿玉带着哭腔、几近崩溃的声音:“祁哥!阿珠被发现了!他们往她身上浇汽油!”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仿佛一道惊雷,在祁同伟耳边炸响。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怒火 “噌” 地一下从心底蹿起。几乎是瞬间,他转身朝着停车场狂奔而去,匆忙间,风衣下摆带起一阵劲风,扫翻了墙角的灭火器,灭火器倒地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却丝毫未能阻挡他的脚步。
与此同时,侯亮平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反贪局指挥中心那巨大的卫星地图,试图从中捕捉到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辆车如脱缰野马般,发疯似的冲出市委大院。仔细一看,竟是祁同伟的车。他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了大事。他迅速抓起对讲机,正要呼叫祁同伟询问情况,技术科的小吴抱着笔记本电脑,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侯局!宏达仓库的监控信号恢复了!有人拍到赵瑞龙和境外势力的交易画面!” 侯亮平闻言,目光立刻转向大屏幕。只见画面中,阿珠浑身是血,狼狈地倒在冷库门口,而赵瑞龙那锃亮的皮鞋,正无情地踩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阿珠脸上满是痛苦与不甘。侯亮平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另一边,赵瑞龙的游艇在波涛汹涌的公海上风驰电掣般加速行驶,船头劈开海浪,溅起大片白色水花。赵瑞龙神色慌张,将蓝皮协议匆匆塞进防水袋,随后对着卫星电话,破口大骂:“林老板,肯定是祁同伟那小子搞的鬼!我先去菲律宾避避风头。” 他身后的保险柜门大开着,里面高育良的签字文件复印件还散发着打印机特有的余温。就在他慌乱之际,游艇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道强烈的探照灯灯光刺破夜幕,如同利剑般射来。紧接着,海关缉私艇那威严的喊话声,通过喇叭在海面上回荡:“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赵瑞龙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祁同伟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仓库时,阿珠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他冲进仓库,只见水泥地上蜿蜒着一道长长的血迹,血迹还带着未散尽的热气,刺痛着他的双眼。他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摄像机,发现镜头盖内侧沾着半枚带血的指纹,那是阿珠留下的痕迹。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侯亮平的声音:“赵瑞龙的游艇在公海,我们申请了特批追捕令,你要不要...”“我去。” 祁同伟咬着牙,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用力捏碎镜头盖,锋利的金属碎片瞬间扎进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手指缓缓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冷冷地说道:“我要亲手把他带回来。”
在李达康那宽敞却略显压抑的办公室里,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要延伸至无尽的黑暗之中。祁同伟推门而入,脚步急促,走到桌前,将一个密封袋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是高育良和境外势力的签字文件,” 祁同伟喘着粗气说道,他的衬衫上还沾着仓库里的机油,显得格外狼狈,“三个月前那笔三百万汇款,就是打给他女儿的。” 李达康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一切表象:“你确定要这么做?高育良在政法系统经营了二十年,树大根深。” 祁同伟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父亲插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他喉结动了动,声音略带沙哑却又无比坚定:“他亲手把我送进省厅那天,说过要做人民的好公仆。可如今,他却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侯亮平带着特警队,如神兵天降般登上游艇时,赵瑞龙正举着威士忌酒瓶,疯狂地狂笑,笑声中透着绝望与不甘:“抓我?你们知道这份协议涉及多少人?你们动不了我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防水袋,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他猛地将文件往海里扔去,妄图销毁证据。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祁同伟几乎是本能地同时扑了过去,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悬在船舷外,双手死死抓住文件一角。咸涩的海水瞬间灌进他的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但他紧咬牙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湿透的协议拽了回来。此时的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紧紧护着手中的证据,眼神坚定而决绝。
高小琴身处香港那间豪华却弥漫着紧张气息的办公室里,正有条不紊地销毁着和陈老板往来的邮件。每一封邮件的消失,都像是在斩断一段危险的联系。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是祁同伟发来的一张照片 —— 照片中,赵瑞龙戴着手铐,被押下游艇,背景是黎明前那灰蓝色的海面,海浪翻涌,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高小琴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她转头看向墙上的电子钟,凌晨四点十七分,这个时间点,在遥远的京州,天应该快要亮了,可她的心中却满是忧虑与不安。
审讯室里,单向玻璃外,祁同伟和侯亮平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赵瑞龙在铁椅上疯狂挣扎,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野兽。“高育良只是个中间人!” 赵瑞龙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领带歪斜,头发凌乱,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你们动不了他!他在上面有人!” 侯亮平面无表情地按下录音笔,金属按键那清脆的咔嗒声,在这寂静压抑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对赵瑞龙的嘲讽。祁同伟突然想起阿珠在 ICU 病房里,浑身插满管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一阵剧痛。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冷冷地说道:“把他所有通话记录调出来,我要知道高育良每个电话的时间和内容,一个都不能放过。”
在市委常委会现场,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李达康站在台上,投影仪将协议照片投在巨大的幕布上,高育良那醒目的签字在强光的照射下,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刺痛着每一个人的眼睛。几位常委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比会议桌那深褐色的檀木还要暗沉。“鉴于高育良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李达康摘下眼镜,缓缓擦拭着镜片,声音低沉而有力,“经省委研究决定,即日起对其采取留置措施。” 话音刚落,会场后排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气声,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祁同伟盯着自己交上去的证据,心中五味杂陈,突然觉得后槽牙发酸 —— 那上面还沾着阿珠的血,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正义的曙光。
高育良被带走的那天,京州的天空飘着细雨,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洒落,打湿了整个城市。祁同伟静静地站在市委大楼的阴影里,看着警车闪烁着警灯,缓缓驶向远方,尾灯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他缓缓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目光停留在 “高老师” 的名字上。三个月前那条短信还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同伟,光明湖项目要把握好机会。” 此刻,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打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些字,恰似当年他跪在汉东大学操场时,冰冷的雨水落在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对曾经恩师的信任。
阿玉满脸泪痕,在医院走廊拦住祁同伟时,手里紧紧攥着阿珠的摄像机,仿佛那是她姐姐生命的延续。“里面还有段视频,” 小姑娘眼睛哭得通红,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姐说,要是她回不来,就交给你。” 祁同伟缓缓接过摄像机,打开播放键。画面里,阿珠浑身是伤,衣衫褴褛,脸上却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祁哥,我拍到他们分钱的账本了!等我出院,我们一起把这些坏人绳之以法...” 祁同伟看着视频,眼眶湿润,他别过脸,望向窗外。此时,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扭曲了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光,那些灯光模糊的样子,像极了赵瑞龙游艇上那些被海水浸湿、破碎的协议,象征着黑暗势力的崩塌。
侯亮平的办公室里,灯光彻夜未熄,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关系网,错综复杂,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祁同伟推门而入时,侯亮平正专注地在白板上标注着高育良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手中的马克笔在白板上沙沙作响。“瑞士银行刚传来消息,” 侯亮平头也不抬,顺手扔给祁同伟一份文件,“赵瑞龙那艘游艇的航海日志里,有高育良的护照复印件。” 祁同伟翻开文件,看到照片上的高育良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带微笑,意气风发,与审讯室里那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头简直判若两人。他不禁感叹,权力与欲望的腐蚀,竟能将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赵瑞龙在看守所绝食的第三天,祁同伟前去探望他。铁栏杆后,曾经那个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如今已瘦得脱相,脸颊凹陷,眼神空洞。“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了?” 赵瑞龙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打磨般刺耳,“京州的水,比你想象的深得多。还有更多你们不知道的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祁同伟冷冷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阿珠的摄像机存储卡,平静地说道:“知道她为什么拼了命吗?因为她爸当年修光明湖时,被你们的劣质建材砸死了。她是为了给父亲讨回公道,为了守护正义。而你,注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高小琴抵达京州时,机场大厅的大屏上正在滚动播报高育良被双开的新闻。她裹紧风衣,脚步匆匆地走出航站楼。远处,市委大楼的轮廓在浓重的雾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座神秘的堡垒。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掏出手机,是祁同伟发来的消息:“证据链已完整,明天开庭。” 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思绪飘回到多年前在汉东大学,祁同伟站在樱花树下,眼神坚定地对她说:“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世道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