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周的春假。

没有通知任何人，铃奈从箱根离开后，拖着行李箱直接回了草摩本家。

与上次离开时相比，除了天气有些许转暖，这个绵延至今的古老家族没有任何变化，一路上遇到的仆从待她一如既往。

就好像一个星期前慊人刻意回避她回到本家的事，只是她想多了一样。

顺手将行李箱交给某个殷勤的仆从后，铃奈踱步在青石板铺成的路径上，她没有急于第一时间就去寻找慊人，而是仿佛散步般走走停停，颇有闲情逸致的欣赏路边的野花。

直到一个女仆出现在她面前。

“铃奈小姐，重悟大人有请。”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铃奈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眼中却暗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意料之中——老东西们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跟随着女仆，铃奈来到了草摩本家紧邻后山的一处院落。

虽然位置偏僻，但从院落内古韵十足的精致陈设来看，居住者必定地位极高。

“重悟爷爷日安。”

铃奈低着头恭敬的行了一礼，但老者却故意为难似的，半晌都未开口让铃奈起身。

直到一盏茶饮尽，老者才施舍般敲了敲桌子。

铃奈很有眼色的直起身、正坐到老者对面，行云流水的开始沏茶，无论内心是怎么想的，但她面上依旧是垂眸恭敬的模样。

“知道今天找你来是什么事吗？”

重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戴着有色眼镜，以极其挑剔的标准来评判，面前年仅14的少女的行事也让他挑不出任何错处。

“铃奈愚钝，还请重悟爷爷指教。”

虽然铃奈内心有所猜测，甚至她也是故意拖缓脚步，给了对方派人来寻自己的机会，但老东西可不喜欢‘自作聪明’的晚辈。

“哼，你愚钝就没几个聪明的了。”

看上去夸奖的话，重悟语气中却尽是讥讽，当然他也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目的藏着掖着。

“近些年，慊人一直在尝试将草摩家的部分基业转型，最近遇到一些难解决的问题，你作为家主的妹妹，应该明白自己应尽的责任。”

作为老一派草摩家话事权之一的草摩重悟，做任何事都是从保障家族利益出发，也因此，对于铃奈这个曾经叛离家族之人留下的私生女，他一向都没什么好脸色。

见铃奈并未开口应话。

重悟眯了眯眼，原本因为铃奈恭敬态度而勉强和缓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显然是想起某些令他厌恶的事情。

“你不会打算向你母亲学习吧？”

当初草摩玲的离家，直接导致草摩家与联姻家族的部分合作作废，而草摩慊人的父亲——上一任家主草摩晶，并没有多高的领导能力。

整个过程中家族利益的确是实打实有损失，虽然传承千年的草摩家也不至于因为这一点损失就造成多大影响，但信誉问题不是简单的金钱就能衡量的。

“当然不会，我只是有些事还没想明白。”铃奈装作苦恼的模样，“据我所知，草摩家甚少会有将本家女儿外嫁的情况。”

其实铃奈话未说尽。

不能外嫁的并不是‘本家女儿’，而是‘知晓十二生肖秘密的本家女儿’，毕竟就算是本家，也只有极少数核心成员知道这个秘密。

“要我说得更明白吗？”重悟眉头紧皱，很不满铃奈的明知故问，“因为你的母亲是家族的罪人，而你需要赎罪。”

“你们享受了草摩家的资源、接受的草摩家的培养，对于你们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普通人奋斗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企及。”

“这样的你们，没有资格谈梦想。”

对于草摩家而言——家族至上，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筹码。

无论在外人看来活得多么肆意潇洒，也只是带着枷锁跳舞，只要家族需要，你就必须付出一切供给这个腐朽黑暗的庞然大物。

母亲的逃离是鱼死网破。

铃奈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但她与母亲草摩玲不同是——草摩玲当时最重要的是她追求的艺术，所以她可以放下一切走，但铃奈在乎的是草摩慊人。

而草摩慊人代表草摩家族。

“为了家族，铃奈愿意去联姻。”

铃奈依旧是垂眸乖顺的模样，似乎与曾经意气风发的草摩玲除了长相，没有一丝相似。

“只是这个人选，是否能让铃奈自己选呢？”

日本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16岁，对于财阀/大家族而言，14岁进行联姻订婚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十分普遍。

【注：2022年起，日本将女性法定结婚年龄上调至18岁，此处沿用修改前的法规设定。】

联姻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因着铃奈‘家主妹妹’这个身份，既能拉拢合作伙伴，也顺带能洗去曾经草摩玲逃婚造成的信誉问题。

“可以。”

重悟脸色和缓的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铃奈的识趣，但他看不到的是，铃奈垂着的眼眸中从未曾停止的思量，但或许就算看到也不会在意，

他从不相信女子能翻出什么水花，毕竟就算是草摩玲曾经的反抗，在他看来也只是不知所谓的小打小闹而已。

“我这里准备了一些资料，你可以从其中选一个人选。”

重悟将手边早就备好的相册递给铃奈，他的同意也仅仅只是在他许可的范畴内。

“草摩家会替你宴请所有人，但如何搞定人选是你需要做的事。”

“明白。”

铃奈抱着相册，乖顺的行礼离开。

直到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院落，脸上的乖顺才带上些许戾气，但她也没有因此情绪失控，几个呼吸过后，便将情绪整理好、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