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打着哈欠推开办公室的门,没想到老白已经端坐在工位上,正戴着老花镜翻看《阴司律例》。
“嚯!这么早?”我揉了揉眼睛,“咱们不是晚上才出去巡视么?”
老白头也不抬,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习惯了。三百年来都是寅时起身,改不了了。”
我凑过去一看,他正在整理昨晚的巡查记录。桌上还摆着杯冒着热气的茶,茶香清冽,闻着像是阳间的龙井。
“您这也太拼了,”我咂舌道,“比人间996还狠啊!”
老白这才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年纪大了,睡不着。再说...”他指了指墙角堆成小山的古籍,“这些都得整理。”
我这才注意到办公室角落里多了几个大书柜,塞满了泛黄的古籍。随手抽出一本,竟然是唐代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手抄本。
“您老本名叫白儒蕴?”我看着公文上的落款,“这名字挺雅致啊。”
老白手上的毛笔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最后一世是个穷秀才,读了一辈子书。”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六十岁那年终于中了举人,结果一高兴,当场就...”
“乐极生悲啊!”我接话道,赶紧给他斟了杯茶。
老白捧着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在地府这些年,攒的功德早够投个好胎了。但...”他环顾四周的书架,“这里的书比阳间多得多。从《山海经》原本到西洋人的《神曲》,应有尽有。”
我忽然注意到他案头摆着本手抄笔记,封面上写着《三界异闻录》。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老白工整的小楷,记录着几百年来地府的奇闻轶事。
“这是?”
“闲来无事写的。”老白难得露出几分赧然,“想着将来要是投胎了,这些见闻就都忘了...”
窗外,晨光透过鲛纱窗帘洒进来,给老白花白的鬓角镀上一层金边。我突然觉得,这个固执的老文书,或许比我想象的有趣得多。
我刚想再跟老白聊聊他那些古籍,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一阵阴风吹开。抬头一看,陆之道那高大的身影正立在门口,一身玄色官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
“哎哟!什么风把陆大人吹来了?”我赶紧起身相迎,脸上堆满职业假笑,“监察司有什么差事要小弟去办吗?”
心里却暗自嘀咕:这陆之道向来跟我关系一般,为人又死板得要命,今天突然登门,准没好事。
陆之道面无表情地跨进门,锐利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最近监察司抓了几个在酆都城捣乱的小鬼。”他的声音像冰碴子一样冷硬,“审讯时他们交代,人间近来也有不少恶鬼作祟,你巡夜时多留意。”
“这点小事差个人传个话就行,哪用得着陆大人亲自跑一趟?”我故作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莫非...还有别的事?”
陆之道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他轻咳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佩剑剑柄:“江大人,有件事......”
我挑了挑眉,心想这位铁面判官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陆大人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