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见那双漆黑眼瞳冷得刺骨,赶忙低下头。
“奴才本欲再问,哪知那小太监次日就,就暴毙了,说是摔下台阶,脑浆迸裂。”
御案后的安裕帝动也不动,只那拢在袖中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紧。
“奴才不敢怠慢,细查那小太监的行踪,又有一名宫女密报。”
“说她曾见那太监死前,和钟粹宫的人说过话......”
吴宜昌声音已不自觉低了下去,越说越没了底气。
“奴才再去查那宫女所说真假,却也不见了人影,只剩半截帕子,在杂物间后头找到的,血未干。”
“奴才、奴才实在无能,”他头几乎贴到了地上,声音低得如蚊。
“哦?”
御案后的声音终于响起,字音低沉如冰凌碎裂,带着无法忽视的怒气。
安裕帝缓缓睁开眼,眼神如利剑森然,他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茶盏微颤。
一道瓷碗“咚”的一声飞出,结结实实砸在吴宜昌额上。
“朕养你们,是叫你们听风辨影、斩草除根!”
“不是叫你们查个冷宫的疯子都能让人连杀带灭,最后连名字都说不上一个!”
“好啊,好得很!”
“这皇宫,竟成了个筛子,朕的眼前能见的、听的,都是别人喂的!”
“这些奴才,一个两个死得干净利落,真是给朕演了一场好戏啊!”
吴宜昌早已匍匐在地,额上鲜血直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安裕帝脸色铁青,眼角隐隐跳动。
自从疯太监暴毙起,这案子断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断得蹊跷,但总又有线头露出。
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竟直指皇后身侧。
但这般情况,倒是叫他有些举棋不定,这事真的是皇后做的吗?
这让猫发狂的药至今还是没找到。
一想到这宫中还有十多个孕妇,这幕后之人居然如此猖狂,安裕就气得眉心直跳。
他手指轻点御案,声音陡然提高。
“高福安!”
殿外早候着的太监总管高福安连忙进殿,躬身行礼:“奴才在。”
他的眼角余光一瞥,见吴宜昌头上还挂着半截碎瓷,却丝毫不动声色,垂首如常。
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这殿中的大活人是空气。
这暗处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他这个活在太阳下的,可不能和这种人扯上干系。
安裕冷声吩咐。
“将这帮心大的奴才,全都处置了。”
“宫中规矩全都散了,一个两个,胆子倒大得很!让他们长长记性,朕还活着呢!”
“还有——宫中养的那些扁毛畜生,统统清了。”
“一个也不许留。”
“是。”
高福安低头应下,声音毫无波澜,却知这一夜,必是血雨腥风。
当天夜里,内务府大换血,三十余人悄无声息地被带走,再未归来。
乾元殿的宫人全换,连宫中常见的鸟雀、猫犬也遭禁养。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