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的江州城,阳光开始毒辣起来,江州火车北站的月台上飘着煤烟与栀子花的混合气息。
明朗提着人造革行李箱穿过人群,箱角磨损处露出灰白内衬,这是父亲八年前参加职工技能大赛的奖品。
6月3日清晨七点二十分,K105次绿皮列车喷着白汽进站,车窗上凝结的晨露在阳光下泛着彩虹。
穿藏蓝制服的列车员倚在车门处检票,胸牌上的"中铁客运"字样已经氧化发黑。
硬座车厢里,穿的确良衬衫的供销社主任正用保温杯泡茉莉花茶,对面农妇的竹筐里探出雏鸭绒毛。
明朗找到靠窗的28号座位,褪色的天鹅绒椅套还留着上世纪末纺织厂特有的檀香皂味道。
列车在湘赣丘陵间穿行二十六小时,韶关站月台的叫卖声中,裹着头巾的客家阿婆举着竹匾兜售盐焗鸡翅,铝制饭盒里梅菜扣肉的香气混着樟脑丸气息在车厢里浮沉。
当"深圳"站牌掠过车窗时,明朗的白衬衫已蒙上一层淡黄,领口还沾着江州境内飘进的红壤尘埃。
出站口的电子屏闪烁着"2004年6月4日9:17",深南大道上的棕榈树在热浪中摇晃。
边防检查站前,穿米色制服的姑娘接过港澳通行证,验讫章落下时带起细微的油墨香。
明朗注意到她胸牌旁别着徽章,玻璃柜台上《大公报》头版正报道着CEPA协议正式实施。
罗湖桥的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成菱形光斑,香港警员深蓝色制服上的银质徽章微微反光。
"先生,请出示一下通行证。"
带着南洋口音的粤语让明朗恍惚,前世记忆里赤鱲角机场的镁光灯突然在脑海中炸开。
自动步道两侧的免税店里,金发柜姐正向内地游客推荐迪奥真我香水,繁体字价签上的数字让他下意识换算汇率。
天星小轮推开维多利亚港的晨雾,海水裹挟着柴油味漫过码头台阶。
明朗倚在星光大道栏杆上,对岸的中银大厦玻璃幕墙泛着经年累月的灰白——那是九七年金融风暴留下的伤痕。
穿校服的女生们举着诺基亚7650自拍,身后"维他奶"广告牌上的容祖儿笑容正被工人缓缓撤下,换上《功夫》电影宣传画。
海风掀起少年额前碎发时,熟悉的感觉突然袭来。
上环叮叮车轨道折射的晨光里,太平山腰的起重机正在拆除最后一块霓虹招牌。
2004年的香港处于“后非典复苏”与“CEPA红利释放”的关键节点,经济快速增长,金融市场繁荣,但社会矛盾与国际化挑战初现端倪。
这一年为后续的“沪港通”(2014)、粤港澳大湾区(2018)等重大战略奠定了基础,同时也是香港从“转口贸易港”向“全球金融中心”转型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