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梦见自己被幽禁至死,而你……”太子嗓音嘶哑如钝刀磨石,“你给咸安宫送炭时,袖中藏着佟佳贵妃的遗物。这串佛珠染的不是朱砂,是鹤顶红。”
鎏金烛台爆出灯花,胤禛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紧。记忆如潮水翻涌,佟佳额娘咳血的画面如附骨之疽,那日永和宫送来的紫苏香囊,确与年府暗桩的毒香同源。他忽将茶盏重重一搁,“太医院开的枇杷膏,遇紫苏则化剧毒。这般精妙的杀人术,非深谙医理者不能为。”
太子低笑,手指划过案上《千金方》:“老四你有所不知,德妃的阿玛曾任内务府总管,她入宫前最擅调香。”忽然掀开袖口,腕间狰狞的烫伤如蜈蚣盘踞,“这是六岁那年,她亲手将滚茶泼在我身上,只因皇阿玛夸了句老四背得好《论语》。”
窗外惊雷炸响,紫电照亮胤禛手中密信。火漆印上双面绣的莲花纹正是德妃手笔,信笺泛黄处写着:“年家火药已备,八月初八子时。”字迹与记忆中额娘药方上的批注渐渐重合。
“孤愿辅你登基。”太子将玄铁令拍在案上,令牌边缘的蟒纹与胤禛袖中密令严丝合扣,“只求你……照顾好弘晳,让我做个闲散王爷。”话音未落,雨打琉璃瓦的声响忽然密集,仿佛万千箭矢破空而来。
胤禛望向灵泉空间的方向。青铜巨树在虚空中疯长,枝桠穿透时空映出前世结局,新帝登基那日,他亲手将弘晳从宗人府接出,少年腕间还戴着太子赠的长命锁,锁芯里藏着半片染血的《孝经》。
”臣弟,定不负所托。”他执起太子颤抖的手,鎏金自鸣钟恰在此时敲响,将九龙夺嫡的棋局推向新的轨迹。
雨幕中的四贝勒府书房,鎏金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太子盯着案上逐渐干涸的茶渍,忽然想起康熙三十六年南巡时的旧事。那年黄河决堤,他与胤禛同乘御舟巡视灾情,少年老四将仅有的姜汤让给染了风寒的宫人,自己却高烧三日未退。
“你还记不记得济宁府那个小丫头?”太子摩挲着茶盏边缘的冰裂纹,“她把攒了半年的麦芽糖塞给你,说四阿哥是菩萨转世。”
胤禛研磨朱砂的手顿了顿,鲜红的粉末落进和田玉砚:“她兄长如今在江西任河道巡检,上月刚送来治理鄱阳湖的策论。”说着从书架中取出一卷泛黄文书,页脚处还粘着半块硬化的麦芽糖。
太子喉头滚动,前世他竟不知这些细微处的关联。那些被他视作沽名钓誉的善举,原来早在百姓心中种下因果。窗外的雨声渐歇,更漏声里夹杂着遥远的打更声,恍若隔世。
卯时初刻,苏培盛捧着黑漆食盒轻声禀报:“太子爷,该进早膳了。”掀开盒盖的瞬间,蟹黄汤包的香气混着灵泉水的清冽扑面而来。胤礽盯着翡翠盏中微微晃动的碧粳粥,忽然想起幽禁时那碗掺着沙砾的冷饭,彼时他摔了碗筷大骂,却不知这是胤禛暗中打点看守的人才送进来的珍馐。
“吃吧,筱悠天未亮就起来熬的。”胤禛将象牙筷递到他手中,筷尖雕刻的并蒂莲纹已磨得发亮。
太子夹起的汤包突然坠入醋碟,溅起的汁水在袖口染出暗痕。前世他嘲笑老四子嗣单薄,却不知那些早夭的孩儿背后,有多少双推波助澜的手。晨光微熹时,毓庆宫来人急报:太子妃高热。太子起身时带翻了螺钿圆凳,心里五味杂陈。“二哥且去,这里交给臣弟。”胤禛将东宫令牌收入怀中,玄铁寒意沁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