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药,许久不见。" 头目阴恻恻地笑着,手按在刀柄上,"当年你从太医院告老还乡,咱家还道是真的思乡,却原来..." 他目光落在婉儿腰间的荷包上,那是母亲临终前绣的并蒂莲,"令夫人若是泉下有知,该多么心疼宝贝女儿跟着你蹚这摊浑水?"
父亲的身形突然绷紧,婉儿看见他藏在袖口的银针已露出半截。就在缇骑拔刀的瞬间,东北角突然传来巨响,不知何处的丹炉突然炸裂,青紫色火焰腾空而起,映得半边天如鬼域。混乱中,父亲拽着婉儿冲向西北角的狗洞,她却在钻洞时被砖石划破裙摆,露出小腿上母亲当年刺的朱砂痣 —— 正是账册里 "炼魂引丹" 所需的 "至阴之相" 标记。
逃出院落时,五更的梆子声已近。婉儿望着身后渐渐熄灭的火光,发现账册里还夹着张残页,上面用金粉写着:"七月十五,玄灵观开炉,需取纯阴之体童女心血祭炉,方可炼成摄魂丹,助大人登临大宝。" 她忽然想起,明日正是七月十四,而自己刚满及笄之年。
回到西三所,父亲连夜将账册内容誊抄在桑皮纸上,用蜡油封入空心玉镯。"当年你母亲就是发现了东厂私炼毒丹的秘密,才..." 他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婉儿看见他手帕上的血渍,与账册里记载的 "铅丹入肺腑,百日咳血而亡" 症状一模一样。
"爹,我们去告御状!" 婉儿握住父亲冰凉的手,却被他摇头制止。"当今东厂督主是皇上亲舅舅,这账册若递到御前..." 父亲指着水系图上的紫宸殿,"炼魂丹的真正目标,怕是要让皇上心智混乱,好让幕后之人取而代之。"
窗外传来巡城兵马司的马蹄声,婉儿忽然想起沈砚说过的西市茶楼。她摸出怀里的腰牌,云雷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发现牌背刻着极小的双鹤纹 —— 这正是母亲当年绣在荷包上的纹样。原来,沈砚竟与母亲的旧识有关?
"明日你带着玉镯去茶楼,找穿月白衫子的掌柜。" 父亲从枕下取出个锦盒,里面是半枚断玉,"这是你外祖当年留给我的,另一半在..."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砸门声,灯笼的红光映在窗纸上,绘出缇骑持刀的剪影。
婉儿急忙将玉镯塞进发间,父亲已吹灭油灯,黑暗中传来他往密道方向挪动的声响。砸门声越来越急,她摸向墙角的机关,却在触到砖块的瞬间顿住 —— 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琉璃珠,此刻正在掌心发烫,珠子里隐约映出八个小字:玄灵观井,连通地宫。
当木门轰然倒塌时,婉儿已顺着密道滑入黑暗。她听见父亲在上面咳嗽着与缇骑周旋,手中紧紧攥着那半本账册残页。地道里的阴风带着丹炉的硫磺味,不知通向何处,唯有掌心的琉璃珠闪着微光,照亮前方石壁上的云雷纹 —— 与院落丹炉、腰牌、账册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她忽然明白,这场阴谋的网早已织就,从母亲的死、父亲的被迫归隐,到自己无意卷入的追踪,全都是因为他们身上流着的,是当年揭发东厂炼毒案的徐家血脉。而那处隐秘院落,不过是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深渊,藏在玄灵观古井之下,藏在紫禁城每一块刻着云雷纹的青砖里。
五更天的钟声响起时,婉儿终于在地道尽头看见一丝天光。她摸了摸发间的玉镯,里面封着足以颠覆东厂的证据,也封着父母半生的血与泪。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她知道,那是西华门老井的暗渠,而井水之下,或许正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骸骨与秘密。
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婉儿擦干脸上的泪痕,向着微光传来的方向继续前行。她知道,自己手中的线索,不仅关乎紫禁城的安危,更关乎父母的冤屈。而在这深宫里,最危险的从来不是丹炉里的毒烟,而是人心底永不餍足的权力欲,如同丹炉里的火焰,永远在黑暗中燃烧,吞噬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