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飞凭借着在基层官场二十多年的滚爬摸打经验,应付这样的场合就像执牛刀杀小鸡,自然轻轻松松、绰绰有余。
整个饭局,秦逸飞都很活跃。但是他只谈风月不谈风云,只议论闲事不涉及是非。
不要说索莉几个刚刚参加工作的生瓜蛋子,不如秦逸飞老成持重。就是上班十几年几十年的赵文庵等人,也没有秦逸飞显得稳重干练。
看他那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神态,就好像他有什么强大的后台过硬的靠山似的。谁也猜不透他的自信究竟来自哪里?
反倒是秦逸飞从几个人的言谈话语中,看出来不少端倪。
自己这个代理教育团委书记的位置,原本应该是索莉的。
所以,刚刚开始的时候,索莉的情绪有点儿低落。
不过,这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姑娘,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又恢复了她直率爽朗的性格。
孙承顺内心对刘青山大权独揽深感不满,但是他掩藏得很好。若不是细心观察,还真的看不出来。
赵文庵虽然年龄最大,心态却不老。他对刘青山的懒政庸政隐隐不满。
他早就对乡中学教师年龄老化、学历低下,暮气沉沉、没有朝气感到不满。
他主张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奈何刘青山怕麻烦,一直压着不让调整。
崔老师却不关心教委和学校的事儿,她只关心秦逸飞和另外几个学生。从他们的学习到生活,事无巨细地询问了一个遍。
甚至,连他们交没交男女朋友,男女朋友是干什么工作的,是哪里的人,都一一问清楚了。
仿佛她不是一个小学校长,而是一个知心大姐姐。
第二天八点钟刚过,秦逸飞就早早来到了乡教委。
只是,昨天没有人给他分配办公室,也没有人给他房间钥匙。
他正要和从前一样,准备到大柳树树荫下去乘凉的时候,却发现会议室的门只是挂了一把锁头,并没有锁死。
他打开会议室的门,才发现这个会议室至少有两个月没有人打扫了。
不仅昨天几个喝水的一次性纸杯没有人收拾。
甚至门后小条桌上,还歪七扭八地堆放着二十几个纸杯。
由于时间久远,不少纸杯都已经泛黄还带着霉斑。
围着椭圆形会议桌,不是空烟壳子就是烟屁股,还有不少擦拭过桌椅的废纸团。
也许有人曾经在这里用过餐,两节会议桌的夹缝里,竟然还有几块鸡骨头。
报架上的《人民日报》《边东日报》《中国教育报》《边东教育报》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个会议室,就像电影上国民党军队仓皇撤退后的画面一样,遍地狼藉。
真是不进谁家门不操谁家心,昨天在这里开会,秦逸飞还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今天再看这些乱糟糟的,却觉得十分刺眼。
秦逸飞先把报纸归拢起来,分门别类地在报架上放好。
然后他拿起门后的扫帚,先把地面上的垃圾清扫了一遍。结果竟扫了两簸箕的烟蒂和烟壳子。
最后,他拿块抹布在外面水池子上清洗干净,先把椭圆会议桌和十几把椅子擦洗了两遍,又用墩布把水泥地面拖洗了两遍。
刚才还乱糟糟的会议室,顿时显得窗明几净,清爽了许多。
八点四十,孙承顺第一个来到会议室签到。
他乍看到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会议室,他还以为走错了房间。直到看到满头大汗正在水管处冲洗墩布的秦逸飞,他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小秦,辛苦了!”
老孙热情地和秦逸飞打着招呼。
他心中暗想,乡教委还真缺一个像小秦这样勤快的年轻人。
等小秦冲洗好墩布,把它放到原处时,就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身材清瘦的中年妇女优雅地走进了会议室。
“林老师,您好!”
秦逸飞知道这人是成教委员林霜冰,就主动向她打招呼。
“我是刚刚分配来的小秦,也是您的学生。在以后的工作中,还请老师多多关照。”
“哦,你就是小秦。88年从咱们乡考上县一中重点班的。”
林霜冰看到一个身高模样都酷似某当红歌星的大男孩冲着自己微笑,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就不由得一怔。
她随即想起,这就是那个刚刚分来的大学生。
这个女人情商颇高,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还特意说了秦逸飞初中毕业参加中考的事情。
“欢迎你到咱们乡教委来工作。”林霜冰主动和秦逸飞握了握手,随即就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没有给你安排办公室?走,先到我办公室待一会儿。等支桐老师来了,再看看把你安置在哪间办公室。”
秦逸飞正想跟随林霜冰走出会议室,院落里却响起了本田125摩托车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教委主任刘青山到了。
“主任,把小秦安排在哪间办公室?人家正式上班了,怎么也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哦,支桐老师的爱人病了,他和他爱人到省城看病去了。
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他柜子里锁着。
小秦受点委屈,先在这会议室临时办两天公。
下周支桐老师就回来了,再给你安排单独的办公室。”
刘青山看到焕然一新的会议室,最后又加了一句:
“小秦不错,把会议室打扫得很干净。
今后打扫会议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好干!”
秦逸飞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虽然他的内芯经过二十多年基层官场的摸爬滚打,早已经学会处事不惊、遇事不乱,戒急用忍、行稳致远,却还是忍不住在内心把刘青山的女性亲属全部问候了一遍。
但是,他不得不满脸笑容、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一声“是”!
刘青山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更多却是失望。
没有想到昨天还桀骜不驯的秦逸飞,今天却像一只温顺的猫。
林霜冰的秀眉轻轻蹙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强行忍住什么也没有说。
她扭转身回了她的办公室,高跟鞋跟击打在水泥路面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
林霜冰走了,刘青山也拉开门进了他的办公室。
之所以林霜冰感到诧异,秦逸飞感到愤怒,是因为这个会议室根本就不适合做办公室用。
秦店子乡教委的会议室设计得有些奇葩。
它是一个两开间的明间,东西还有两个套间。
东套间是刘青山的办公室,西套间是季支桐的办公室。
而且东西套间都没有独立出入之门,人员进出都要经过会议室的大门。
来找刘青山汇报工作的,来找季支桐办理业务的,都要从会议室经过。人来人往简直就是一个走廊。
人来,秦逸飞需要起身打招呼。人走,秦逸飞得起身相送。
有时候,前一个拜访之人没有走,后来之人不方便入内,只能坐在会议室里和秦逸飞拉闲篇侃大山,等着主任接见。
一上午迎来送往,沏茶点烟,竟然没有半小时的空闲让他读书看报。
这个会议室实在不适宜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