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他望着女子胸前的工作牌,"李芳" 二字用朱砂般的红笔标注,却不是熟悉的宣纸信笺,"敢问此处是何地?在下似乎......"
"这里是市立医院。" 李芳放下托盘,不锈钢餐具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您在巷口晕倒被送来,昏迷了整整两天。" 她递过温好的小米粥,见苏明远盯着塑料餐勺蹙眉,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双竹筷,"知道您用不惯这个,特意准备的。"
瓷碗触到掌心的刹那,苏明远紧绷的肩膀才稍许松弛。粥香裹着水汽漫上来,他忽然想起母亲在灶前熬粥的模样,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铁锅边缘浮着层米油。低头舀起一勺,米粒在瓷碗里沉沉浮浮,比之古代糙米粥细腻许多,却少了柴火慢煨的醇厚。
"这墙......" 他抬眸望向四周,指尖摩挲着瓷碗边沿,"为何白得如此晃眼?竟无半幅字画装饰。"
李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雪白的墙壁上只有标准化的电源插座和呼叫铃,不由得失笑:"现在医院都这样,简洁干净最重要。您要是喜欢字画,等出院了可以自己挂。" 她注意到苏明远始终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脊背挺直如青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对了,您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在下苏明远,庆朝......" 话到嘴边突然卡住,他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幕:执笔在宣纸上写 "春风及第",笔尖刚触到纸面,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被投入巨石,紧接着天旋地转......
李芳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当是脑震荡后的记忆混乱,便不再追问:"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按这个铃。" 她指着床头的呼叫器,金属按钮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我明天再来看您。"
房门轻阖的瞬间,苏明远踉跄着起身。脚下的地板平整如镜,映出他苍白的面容和散乱的长发 —— 发簪不知何时不见了,青丝只用一根素绳松松绾着。他扶着窗台望向楼下,柏油路上车流如织,钢铁铸就的 "车马" 轰鸣而过,扬起的尘埃里竟闻不到半分泥土气息。
暮色渐合时,病房里的灯突然亮起,苏明远惊得后退半步。那灯嵌在天花板上,没有灯芯也没有灯油,却能发出比百盏烛台更明亮的光。他忽然想起《山海经》里记载的 "不夜城",难道此处竟是传说中的神异之地?
这一夜,苏明远枕着陌生的枕头辗转难眠。窗外的灯光彻夜不熄,像散落人间的星子,却少了天河的静谧。他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影,想起临考前父亲说的话:"墨砚若能高中,当在祖宅正厅悬一幅《松鹤图》,以彰家门荣耀。" 如今松鹤图未见,却困在这四白落地的房间里,如同被拔去羽翼的鹤,徒留满心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