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争口舌之快,而是要让对方知道,她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面团。
“姐姐这话,是在教我做事吗?”
苏锦屏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寒意,“我虽然只是个才人,但也是皇上亲封的。
姐姐一个奴才,跑到我的住处,对我这个主子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甚至……口出恶言。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是哪个宫里的掌事姑姑呢?”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春桃:“还是说……这就是许才人教导下人的规矩?奴才可以随意议论、甚至诅咒主子?”
这话的分量就重了。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春桃不懂规矩,甚至影射了许才人治下不严。在这等级森严的后宫,这可是不小的罪名。
春桃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她只是仗着自家主子有点脸面,平时嚣张惯了,想来踩一脚这个落魄才人,过过嘴瘾,
却没想到这个病怏怏的苏才人嘴皮子这么厉害,几句话就把她扣上了“藐视主子”、“连累主家”的大帽子!
“你……你胡说!我……我没有!” 春桃有些慌了,色厉内荏地反驳,“我只是……只是奉命来看看你!你别血口喷人!”
“哦?是吗?” 苏锦屏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门槛,虽然身体依旧单薄,但那眼神里的压迫感,却让春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记性不太好,昨天落水后,很多事情都忘了。”
苏锦屏缓缓地说,声音很轻,却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春桃心上,“但我好像记得……昨天在水井边,似乎也遇到过一位穿着桃红色比甲的姐姐?当时……好像发生了点不太愉快的事情?”
她看着春桃瞬间变得更加慌乱的眼神,继续慢悠悠地说:“这宫里的路啊,有时候不太好走。水边地滑,容易落水。这小路上石子多,也容易……被人撞到,你说是不是啊,姐姐?”
春桃的心“咚咚”狂跳起来。她听出来了!苏才人这是在点她!她知道昨天是自己撞了小翠!她甚至可能……知道了更多?!难道她落水的事情……?
不可能!当时明明没人看见!
但苏锦屏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和恐惧。
这个苏才人……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是应该哭哭啼啼或者吓得瑟瑟发抖吗?
怎么会这么镇定?
还这么……吓人?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春桃强自镇定,但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我……我们主子还等着我回话呢!我先走了!”
她说完,像是怕苏锦屏再说什么一样,转身就跑,连句场面话都顾不上说了,背影显得颇为狼狈。
看着春桃落荒而逃的背影,小翠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锦屏:“主子!您太厉害了!您看她吓得那个样子!活该!”
苏锦屏却没有多少得胜的喜悦。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春桃消失的方向,眼神依旧凝重。
“她只是个小喽啰,被吓跑了,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转过身,重新走到火盆边,“但至少,我们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主子?” 小翠好奇地问。
“许才人那边,确实对我们抱有恶意。” 苏锦屏拿起那根小木棍,拨了拨火堆,“而且,她们可能……知道点什么,或者,至少是心虚。”
刚才春桃的反应,尤其是听到她提起“水边地滑”和“被人撞到”时的惊慌,让她更加确定,原主的落水,绝非意外。
而许才人这边,就算不是主谋,也脱不了干系,至少是知情者,或者乐见其成者。
“那……那怎么办啊,主子?” 小翠有些担忧,“她们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找麻烦是肯定的。” 苏锦屏看着那锅依旧在“咕嘟”着的“药汤”,“但至少,今天她们没讨到好。下次再来,她们就得掂量掂量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我们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至少,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连一碗热汤、一口饱饭都要求爷爷告奶奶。”
她用那只缺口的粗瓷碗,小心地舀了一点锅里的“汤”,吹了吹,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带着点青草气,并不好喝,但……是热的。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到胃里,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你也喝点。” 她把碗递给小翠。
小翠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小口喝着。
主仆二人,就着这点微弱的炭火和一碗不知功效的“药汤”,在寒冷的偏殿里,感受着一丝微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温暖。
刚才那场小小的交锋,像是一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虽然没能改变大局,却激起了一圈涟漪。
它让苏锦屏更加认清了形势的严峻,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主动出击、改变现状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