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千临不仅手法稳得惊人,而且对每一个细节的要求都近乎苛刻。
比如那些小小的钢珠,她要求每一颗的大小误差都必须控制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范围内。
为了达到这个要求,她甚至用两块磨平的石板夹着钢珠进行反复滚动研磨,再用自制的简易卡尺一遍遍测量筛选。
“千知青,差不多就行了呗?这玩意儿,还能转就行。”
连老王头都觉得她太较真了。
“精度不够,磨损会加快,噪音会增大,寿命会缩短,甚至可能在高负荷下突然卡死。”
千临抬起头,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清亮。
一连串专业术语砸下来,老王头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明白了核心意思——这女娃做事,是真讲究,不是糊弄。
他肃然起敬,默默地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擦汗布。
白墨每天都会按时送饭送水过去。
她看着千临那双原本白皙修长的手,因为长时间接触铁器和研磨膏,变得有些粗糙,甚至指尖都磨出了血泡,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要不,休息一下?”
白墨忍不住劝道。
“快好了。”
千临摇摇头,拿起一颗刚打磨好的钢珠,对着光线仔细察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干净的木盒里。
那里面,已经整齐地排列着几十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滚圆钢珠。
赵铁柱也几乎天天都来转悠一圈。他看不懂千临在捣鼓什么,但看到那一天天多起来的奇怪零件,心里就踏实一分。
他顶住了公社那边隐晦的催促,也压下了村里一些人的疑虑,把宝全压在了千临身上。
他甚至动用队长的权力,给千临额外批了一些猪油,让她用来做润滑和防锈。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总有暗流在涌动。
公社农机站的黄站长,显然没有忘记靠山屯和那个“不听话”的女知青。
虽然上次被千临的图纸镇住,暂时没再强行调人,但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认定那“土法轴承”迟早要出问题。
他派人“关心”过几次靠山屯的进展,得到的回报都是“还在做,快好了”。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又亲自跑了一趟靠山屯。
这次他来得突然,没先去大队部,而是直接摸到了铁匠铺附近。
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他看到千临正埋头在一堆零件里,旁边老王头在小心翼翼地帮忙递工具。
阳光下,那些打磨得锃亮的钢珠和金属圈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还真让她捣鼓出来了?”
黄站长皱了皱眉,心里嘀咕。
他正想上前去看看,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女知青的说话声。
“……你看她那样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那些破铜烂铁,还真以为自己是工程师了?”
是林晓燕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就是,我看那辘轳轴承悬得很,别到时候装上去卡住了,把井绳弄断,那才真是闹大笑话了!”
另一个女知青附和道。
“等着看吧,黄站长上次都说了那是胡闹,我看她这次怎么收场!真以为靠着白墨那点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就能无法无天了?”
林晓燕的语气越发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