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忽然想起个事儿,挨近千临,把声儿压得低低的。
“今儿在地头,我瞅着林晓燕那脸色,不对劲儿。她好像……气你又弄成了。”
千临的手停了下,跟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检查机器。
“嗯。”她就应了这么一声。
“你可得留点儿心。”
白墨还是不落忍地嘱咐。
“那人,心窄,爱犯红眼病。上回辘轳的事儿她就没落着啥,这回看你又站人堆里头了,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千临抬起头,看了白墨一下,脸上仍旧没什么波澜。
“她蹦跶不了多久。”
白墨瞧着千临那副笃定的样子,悬着的心放下来不少。
也是,千临话少,可心里敞亮着呢,谁好谁坏,门儿清。
再说了,她可是个诡计多端的主儿。
“行,你自己有谱就行。”
白墨揉了揉酸胀的肩膀。
“忙一天了,累死个人,赶紧拾掇拾掇睡吧,明儿个有得累呢。”
千临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跟着白墨回了屋。
夜沉了,靠山屯也睡熟了,鼾声此起彼伏。
只知青点院角落那个临时搭的窝棚里,偶尔还漏出几下轻微的铁器敲打声。
那是千临,趁着夜深人静,摸黑对播种机几个受力的地方,做最后的检查和加固。
乡亲们的热乎劲儿是好,可这机器到底能不能顶事儿,才是根本。
至于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鬼祟心思……呵,跳梁小丑罢了,她还不放在心上。
**量产的波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靠山屯像是上了满弦的座钟,一下子就活泛起来。
赵铁柱这人说话是真算数。
早饭扒拉两口,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后生,扛着斧头、锛子、大锯,呼啦啦全聚到了知青点的小院里。
另一头,老王头的铁匠铺也早早生了炉子,风箱扯得呼嗒呼嗒响,红亮的火星子顺着烟囱直往上蹿。
村里的婆娘、媳妇们也没闲着。
三五成群,挨家挨户地“扫荡”。
谁家有不用的硬木头门框、拆房剩下的旧檩条,谁家有扔在墙角生锈的铁犁铧、磕破了沿儿的铁锅,只要瞅着还算皮实、能派上用场的,都好说歹说给“化缘”了来,一趟趟往知青点送。
没多大功夫,知青点门口堆着的“家什”比前几天翻了好几番,快赶上个小废品站了。
千临还是总调度。
她话依旧不多,可那活儿分派得是井井有条。
“这几根檩子,够尺寸,把皮去了,照图上大小锯开。”
她指着几根拆下来的、还带着老旧榫卯印子的粗壮木料,对着几个抡大锯的后生交代。
“王大爷,这几片铁板厚度行,劳驾您给切成这样,再钻上眼儿。”
她把一张画着零件样子的小图,递给满头是汗、叼着旱烟袋的老王头。
“你们几个,把这些碎木头削成楔子,要溜光,大小别差了。”
她又指派另一拨人干磨工夫的细活。
整个知青小院,彻底变成了一个露天大工场。
锯木头单调的吱呀声,刨子过木头轻快的唰唰声,铁锤砸铁砧沉闷的叮当声,还有人们搬运材料时喊的号子,乱哄哄地搅和在一块儿,愣是奏出了一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头。
白墨呢,就成了后勤大总管兼对外发言人。
她一边张罗着给大家伙儿熬绿豆汤、摊玉米饼子解暑气,一边还得应付各种送东西来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