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能这样停下来，看看风景，喘口气，挺难得。”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却精准地戳中了柳絮的心事，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紧绷的神经。
作为私人金融顾问，她的生活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
压力、焦虑、无休止的加班、客户的刁难、丈夫的漠然……属于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
“苏先生也会觉得累吗？”柳絮忍不住问。
在她看来，苏沐这样的人，生来就站在云端，矜贵从容，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更不会为生计发愁的。
苏沐转过头，月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再是商场里的那种掌控感。
“怎么会不累？”
“只是习惯了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柳絮脸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妆容。
“不过，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柳絮怔住了，随即感到一丝荒谬。
她有什么值得他佩服的？
一个在生活泥潭里挣扎，试图保持体面的普通女人罢了。
“是啊，”苏沐语气认真了些，不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你一个女人，工作那么拼，白天应对难缠的客户，晚上回家还要操持家务……每天神经都绷得很紧吧？”
他怎么会知道？他好像能看透她精致套装下的疲惫和不堪。
柳絮的心猛地一缩，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毫无预兆地涌上鼻尖，眼眶瞬间有些发热。
她强忍着，迅速转开脸看向远处的月亮，声音尽量平稳，甚至带了点故作轻松的调侃：
“苏先生过虑了，成年人的世界，谁不是一边踉跄前行，一边自我疗愈呢？早就习惯和压力共存了。”
她不想在他面前流露软弱，那太难堪了，像被人剥开了硬壳，露出里面柔软的内里。
苏沐仿佛没看见她的躲闪和逞强，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有时候，依赖别人不是软弱。”
“没必要凡事都自己扛。”
“把自己逼得太狠，弦绷断了，对谁都没好处。”
他的话像温水，缓慢却有力地渗透了柳絮强撑起来的硬壳。
那语气里的理解，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她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闸门。
她也曾渴望过，能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卸下所有防备，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分享她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军奋战。
可现实呢？她的丈夫，那个在外面唯唯诺诺，在家里也给不了她半点温情和支撑的男人……
想到这些，柳絮眼眶控制不住地湿了。
她赶紧眨了眨眼，试图将那点不受控制的水汽逼回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包纸巾，包装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柳絮顿了一下，默默接过，低着头，轻轻按了按眼角。
“谢谢……”她声音有些闷，快速调整好情绪。
再抬眼时，除了眼角那一点微不可查的红晕，她已恢复了惯常的镇定。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些。苏先生观察力倒是敏锐。”
苏沐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月光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光，新裙子的轮廓柔和而优美。
“其实，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身上那股认真、那股韧劲，很特别。”
柳絮猛地抬起头，眼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水光，震惊地看着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
柳絮抬起头，“苏先生是在夸我？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苏沐迎着她的目光。
“我说，你很吸引我。”
“接触下来，更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魅力。”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唐突。”
“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场合也不太对。”
“但，我是真的对你很有好感。”
“忍不住……想多了解你一点。”
柳絮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苏沐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懂。
只是……太不真实了，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梦。
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为什么偏偏会是她？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慌乱。
“苏先生见过的优秀女性想必如过江之鲫，”柳絮稳了稳心神，试图用玩笑化解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和尴尬，但声音里还是透出些许不自在，“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个……嗯，沾染了柴米油盐气的普通人产生好感？您这话，我可有点不敢当真。”
苏沐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了然和势在必得。
“柴米油盐气？那是生活的气息，很真实。”
“在我眼里，你就是你，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仅此而已。”
“我很遗憾，没有更早一点遇上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柳絮被他看得心头发慌，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月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穿着新裙子的曼妙曲线。
确实如苏沐所说，此刻的她，褪去了白日职业套装的刻板和锐利，多了几分夜晚独有的朦胧和柔美。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暧昧气息，以及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偶尔发出的鸣叫。
柳絮觉得脸颊发烫，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理智疯狂地敲着警钟：这很危险，他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她应该立刻推开他，逃离这里，回到自己安全但乏味的生活轨道上去。
可是，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怂恿她，像魔鬼的低语，让她靠近，让她抓住这份突如其来的、久违的心动和关注。
“苏先生，”柳絮微微蹙眉，强迫自己抬起头，语气认真了几分，试图拉开距离，“这种玩笑，不太适合我们现在的关系。您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我没有开玩笑，柳絮。”
苏沐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
“我是认真的。”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
仅仅是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柳絮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后背已经抵在了冰凉坚硬的车身上，退无可退。
她被完全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苏先生……你别这样，我……我有点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慌乱。
苏沐唇角扬起的弧度更深了些，似乎觉得她这副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很有趣。
“别叫苏先生。”
“叫我苏沐。”
“苏……沐。”柳絮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
她略微偏开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
“我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点？这个称呼……”
“柳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你真的很美……”
柳絮的脸“轰”的一下彻底红透了，从脸颊蔓延到脖颈，仿佛要燃烧起来。
这种直白又充满侵略性的赞美，让她无所适从。
苏沐看着她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娇羞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决定再添最后一把火。
“别压抑自己。”
“你知道你名字的意思吗？”
柳絮茫然地看着他，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思考，一片空白。
苏沐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柳絮。”
“杨花柳絮，随风而动，看似轻柔……”
他微微凑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实则，一点就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