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萧行之对她只是利用,那为何还要费事将她从牢里救出来?是愧疚,亦或是假戏真做动了真情?
还是……林如画还有剩余价值?
那日在长公主府,她与司马绎狭路相逢,便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当时的她没能想出个究竟来,后来她接连受伤,这事便被她抛在了脑后。
如今想来,倒是有些眉目了。
她与司马绎在那僻静之处相遇,是偶然还是人为,已无从得知,但值得引人深思的是,司马绎对林如画并非她原先以为的无情,尽管这种情,她发自内心地嗤之以鼻。
那么,萧行之救林如画,会否是因为他也知道司马绎心中有她,所以想用尽最后一点价值?
这样的猜想,令她心里生出了一阵寒意,恍若置身冰窖之中。
她翻了个身,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紧,喃喃轻叹:“早料到你这人不简单,但到底还是低估了你啊……”
他一边对林如画释放善意,一边暗中对她家族下手,待到尘埃落定后,又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将她从鬼门关捞回来,转眼却再度将她推至众人面前……
萧行之啊萧行之,这是你真正面目吗?
帐顶的夜明珠已逐渐失了亮泽,她木然地转头一瞧,却见原来是天将亮了,心底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离开此地,离开此地,离开此地……
朝食时,凌歌有些食不下咽,正当出神之际,萧行之从外头款步而来,一旁的谈书见了甚有眼力见儿地在旁添了副碗筷。
这般清隽出尘的模样,合该是人畜无害才对,然而谁又能够想到,里头的一副心肠包罗着百般心机千般算计?
凌歌一边腹诽一边从容地与他问安,随后将碗筷顺势一放,拭嘴净手,旋身捧起看至一半的书卷继续翻看。
萧行之堪堪掀起的丁点食欲,便随她离座的动作灭了个干净,再进食已是味同嚼蜡,索性挥了挥手,让谈书将食桉撤下。
凌歌见此,意思意思地问候一句:“萧师兄怎么不吃了?”
他眉宇间似有一抹阴霾,脸色恹恹的,“许是胃疾犯了。”
她眨了眨眼,故作关切道:“胃疾不是小病,还是让医师瞧瞧吧。”
“嗯。”他随意应了声,并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顿了顿又道:“你有话与我说?”
她心下一惊,难道她竟表现得这般明显?
凌歌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书卷握在手里,一脸正色,“萧师兄,我想寻机接近司马绎。”
他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为何?”
“唯有接近他,才能够伤到他。”她郑重其事道。
“不行。”出乎意料地,他断然否决,“司马绎并非等闲之辈,你要伤他谈何容易?”
凌歌却比他更坚决,“事在人为,萧师兄,我意已决,请你成全我。”
思索半宿仍不得其解的结果便是破罐子破摔,如今她不管萧行之对“她”了解几分,也不管他救“她”是为了什么,她只管知道,萧行之身边不能久留,若一味听从他安排,那她永远都是自己一人,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宅子。
想要打破局面,便只有先突围萧行之对她的束囿。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至于此举是不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只能押后再论。
她这般突然的决定,自是令他心生不悦。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似要望进她心底一般,而她亦不甘示弱地回望,簇拥在眸底的固执与倔强,一览无余。
“为何突然有此想法?”他神色未变,“莫非,你对他仍然心存爱慕?”
嗯?这语气好像有点儿酸……
她故作不知,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司马绎灭我林家满门,此仇不共戴天,我岂会对他心存爱慕?”
话音稍顿,幽幽一叹,她接着说道:“这几晚,我总是梦到死去的亲人,梦到他们满脸血泪与我说,他们死得很冤很惨,如若司马绎不死,他们便难以安息……是以,我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她眸里隐有泪光,他望之一怔,随后又为她的话感到好笑,这一怔一笑之下,倒是让她有些发懵。
未几,他轻轻叹了一声,望向她的眸色甚是认真,好似藏了两分探究,“果真如此吗?”
她呼吸一滞,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起疑了?
他话锋一转,“你若想要司马绎的性命,我替你取来便是。”
他语气稀松寻常得好似话家常一般,细品,又带了一丝别有用心的意味,让人不禁心里毛毛的。
她默了半晌,仍不死心地想要再争取一番,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迅捷而急促的脚步声,像一阵风似的径自来到萧行之跟前,紧接着一纸信笺递上,嘶哑的声音难掩悲切,“先生,元魏有变!”
等、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外人在场了!
未及避让的凌歌将话听了个正着,心下充斥着一股撞见机密生无可恋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