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景宗表现得就此认输还略有不服,僵坐了一会,突然提起还有大半桶水的水桶站起来了身子。
町山纯一郎不动声色,但是动作很明显的把手中的毛巾团提起了一点,毛巾团里那短短的一截突起物正指着对方。町山纯一郎还真担心对方不顾军人和男人的尊严,恼羞成怒发作,要把木桶砸在自己或者福山冈的头上,那就只好开枪了。
虽然击伤一名身有战伤的陆军少佐,这个结果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毕竟是对方动武在先,要伤害重要保护目标,说到底,那也是对方的不是。町山纯一郎相信对方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不是很担心这个陆军少佐真敢动武。
燕景宗两大步走到门边,猛力一伸手拉开了厚重的木门,站在门边上享受着凉气侵体的舒爽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肺里的闷烧感立即缓解,但是这样还不够,举起水桶顶头浇下,全身上下立即凉透,这才算是解脱了。
町山纯一郎终于没有那么紧张,因为这个陆军少佐能做出这样的动作,至少表明已经认输了。而作为肩负着帝国尊严的男人们,这已经就是代表着无论赌约的输赢、至少还能堂堂正正的去面对,不管怎么样说,这就是帝国男人们的尊严底限了,已经超出了支那人的道德标准无数倍。
燕景宗回头看着这个贴身护卫,口中依旧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差不多过了一分钟,燕景宗才正常步伐和频率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把水桶搁在地坑旁,然后像是在做一件太日常不过的事情似的、把搁在长榻上的水瓢也放回了水桶里。
平静,而不带任何烟火气的做完了这几个动作之后,燕景宗出门。在迈出门口的最后一步时,燕景宗向这个对手行了三秒钟的注目礼,然后气度刚强、动作僵硬地冲着这个贴身护卫猛地一点头,仿佛是在表达对对手的敬意。表达完毕之后,燕景宗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走了。
町山纯一郎舒了口大气。
在町山纯一郎倒不是这个陆军少佐有任何的异常,更不是有什么危险。平常的浴客只要井手太郎在门口拦住说明就可以了,无论是日裔或白人,基本上没人愿意给自己自找麻烦,而这个陆军少佐的身份和经历都太不可强制了,所以不得不放进来。但毕竟是非知晓根底的保安部的人,为防万一,町山纯一郎只能这么做。
不过现在好了,至少这个陆军少佐非常在乎自己军人的荣誉,没有做出不合本分的羞耻举动,保留了自己的尊严,堂堂正正的认输了。对于这样的结果,町山纯一郎满意极了。
但是作为安全程序,町山纯一郎还是跟随着这个陆军少佐进了更衣室,正见陆军少佐在大池里的两个准尉部下含糊不清地喝呼了一声,两个准尉部下就立即从大池里出来了,到更衣室里穿衣。
再等到这三个陆军官兵穿戴完毕,一点闲事也没有找闹,很是平静地领取回自己的武器装备扬长而去时,町山纯一郎步回更衣室,一屁股墩在躺椅上,疲累得直喘气。
但是町山纯一郎受高亢奋度的情绪支使下,没有注意到一个小细节:那个陆军少佐抓在手里的肥皂没有带出桑拿浴室
而此时还躺在桑拿浴室里上层长榻的福山冈,因为那个陆军少佐开门了很长时间、而且使用温水给自己冲凉,所以导致了桑拿浴室里的湿热度急剧下降,福山冈就一点没有感受到了俄式蒸汽浴的乐趣。
睁开眼睛看看,发现浴室里已经没有了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只有自己一人,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浴室内的湿热度降低到了才不过三十多度的样子,福山冈很是高兴地下了上层长榻,到水桶边抓起水瓢一舀,发现根本舀不了几滴水了。
福山冈想起来了,那个排名第三讨厌的家伙,也就是那个陆军少佐,把所有的水都浇头倒在自己身上冲凉了,所以现在水桶里只有那个陆军少佐最后放回去的一瓢水的水量了。
桶是平底的,瓢是勺状的,仅仅一瓢水的水量在平底的桶里根本舀不起来。于是福山冈拿出水瓢,抱起木桶准备往热石地坑里面倒时,福山冈好象感觉到了手上木桶比相应的水量有点沉重,于是就看了木桶里一眼,发现水面上还是正常的清水,毫无异常。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福山冈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直接就把桶底的水全部浇在了热石地坑上。
蒸汽再度升腾,桑拿浴室内的湿热度又重新回到了福山冈最为舒适的程度
福山冈躺回去了上榻,又抓了一条俄罗斯风味的酸黄瓜在嘴里咀嚼,享受着叹道:“美好的人生啊……”
这是福山冈这一生说的最后一句明白话。
福山冈在一星期后死亡。
死因是起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腹膜炎、尿血、呼吸衰竭、肾功能衰竭等等并发性症状,福山冈在一阵连宪兵队的语言专家都无法分析其意的胡话中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