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燕景宗为首,几个特务撞得福记茶楼里的小二和茶客人仰马翻,轰隆隆冲下了茶楼直奔枪响方位,过大街入小巷才四五个拐弯,便已经冲到了枪击现场,同时到达的还有另外几个监视点的双人组。尽管众人对现场会出现不测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但入眼的一幕远出所料,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两人一坐一躺,其中躺着的正是和牛劲道同一组的刘魁。
刘魁的肚子全被霰弹枪轰烂了,缺失了半个篮球大小的一块器官组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身穿的棉大衣的腹部完全粉碎,烂棉丝、脏器碎片、肠内物,还有细碎的皮肉小块,全都糊在肚子的缺失部位一大片,在这初春的寒气里散发出丝丝热气。
而刘魁偏生还没断气,双眼大睁着瞪着灰色的天空,一大口一大口地喷呛出腥黑色的血块,随着大口喷呛的躯体动作,碎烂、缺失、内凹的腹腔一起一伏,热气散发得更快。
牛劲道就半靠坐在不远的墙角处,但情况比刘魁还不如,可说是死无全尸,整个头部全然不见,脖颈处除了几茬参差不齐的碎筋、断裂的血管和白色的气管外,已经被霰弹枪轰得与肩齐平,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在牛劲道靠坐地点的齐头高处的墙面上,喷溅了脸盘大一片的骨渣、脑浆、血块,甚至还有半颗眼球牵连着一丝神经脉络,粘连在墙上随着寒风吹拂而像个钟摆一样微微摆动。而喷溅面积的正中间,是十几个深深的弹孔。
身为日军反抗日武装最为倚重的特务机关的成员,在场的特务无一不是杀人放火喝血吸髓的心狠手辣之辈,上过尸山血海的正经战场的也不乏其人,但毕竟是环境不同,非战场的环境更衬托出两人其状之惨,令在场众人无不颤栗。
但有战斗经验丰富的绝少一部分的特务,比如陈保贞,一眼就能把枪击现场几分钟之前的场景还原出来。
以牛劲道尸身的靠坐姿势、背部紧贴墙壁毫无间隙的距离、轰碎了整个头部之后弹丸的变道、弹丸嵌入墙壁的散布面积、弹孔痕迹是齐牛劲道头部平的高度,以这五个条件综合计算,这一抢是用枪口顶着牛劲道的鼻子逼得紧靠在墙上,然后在牛劲道站得直挺挺的情况下,才顶着鼻子开的这一枪。
因为现场痕迹都显示出枪手没有刻意的移动或者摆设过,况且枪响之后燕景宗立即带人往现场狂奔而来,时间上也不允许。只有牛劲道是紧紧靠在墙壁上,尸身才会滑落下来靠坐在墙壁上,而且如果牛劲道当时是在闪躲的话,绝对不可能是站得直挺挺的、而且是正面面对枪口,所以只有是在束手就擒之后才被轰碎了脑袋,才会显示出这个现场。
轰碎人的脑袋并不少见,战场上任何惨烈的死状都能出现,但是明明是在突围逃命的情况下,一枪打死牛劲道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偏偏邢厚土还好整以暇的把牛劲道这样逼在墙上再这么杀人,这个邢厚土到底是个什么心态的人?哪怕就算是以暴烈残忍而凶名远扬的服部八重藏,单以狠忍虐杀的心态单论,怕是也不及邢厚土之一半了。
乱世里没几个人敢多事,但看热闹毕竟是人的天性,总有几个不怕事的家伙要凑凑热闹,尤其是那些外国人是根本不怕事的,况且法租界内的人口密集度之高,听见枪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听见枪响而往这边多看了一眼的几个外国人和中国人,才一入眼这惨不忍睹的一幕,立即扶墙呕吐,几乎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人最可能受影响的就是群体情绪和群体行为,本来因为怕被同僚笑话而强行憋住的几个资历尚浅的特务,立即也猛烈地开始呕吐。
在几个特务开始呕吐之前,燕景宗已经高喊一声:“打电话救人!部里的电话还有陆军医院的电话!”同时猛地一个箭步冲去了还有一口气留存着的刘魁身边蹲下,燕景宗一边脱下自己价值不菲的名贵大衣一边急促地问道:“他们往什么地方跑了有多少人?”
刘魁已经出不了多少气了,但是意识尚存,眼珠子往一个巷子口的方向移去,说一个字就喷呛一口血块:“十……几个……”
燕景宗回头戟指下令:“你,你,你,带着你们的人去追!若遇抵抗,先保护自己为第一位,格杀勿论!如果没有把握全拿下,缠住他们,等我们的人到!”
被点到名的于桂民等人面色猛然发青。
早已听说了邢厚土是什么人了,有过什么事迹,据说此人若不是资历尚浅,怕是陈恭澍也得靠边站,若不是仗着武汉是警察总监部的地盘、人多势众再加日本宪兵队撑腰,那是万万不敢跟邢厚土这种疯狂杀人魔做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