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磨人的过程。
沈明月一方面急切地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一方面又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揭开最外面的纸壳。等到全部揭下后,她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张折成方形的发黄的纸张落入沈明月的眼中。
她刚想上手去拿,怕手上的汗渍对纸造成伤害,在衣摆上擦得干干净净,又用手帕包着手,才敢上手去拿。才一接触到,眼前便浮现信息:劝学诗,公元1688年。
是它了。
沈明月小心翼翼地展开看,是一幅尺幅不大的书法作品,落款是章一苇。凭沈明月对前朝那匮乏的了解,也知道这是前朝很著名的一位书法家。
诗是朱熹的成诗,“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是章一苇写来勉励儿孙辈的,落笔一气呵成,气势奔放,又刚中带柔,风流蕴藉,是难得的书法佳品。
沈明月以为这些书就是惊喜了,没想到真正的惊喜还隐藏在这里。这幅书法若是拿到鬼市去卖,应该也能卖两百块钱了。她连忙把它折好夹进书里,生怕有点损伤。
再来看剩下三本书,当然不可能再有这种惊喜了,但书本身已十分让人欣慰了。沈明月小心翼翼地翻看,发现多处被虫啃咬的痕迹,还有各种虫卵、虫屎的粘连,有些惨不忍睹。
沈明月想给它们做做美容,保养一下,但碍于手边没有工具,只能作罢。她本来想厚着脸皮去古籍阅览室借借,但想到今天星期天,古籍室闭馆,只能容后再做打算。
正翻得认真,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面前,正好挡住沈明月的光亮,她疑惑地抬头,却见是颜宜修。
他穿着一件白衬衣,黑色裤子,整个人像一株修竹,清俊而温润。
四目相对,颜宜修唇角微弯,轻点头,“又见面了。”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石桌上放着的古书上,温和的语气中难掩惊奇,“这是你的?”
沈明月笑着点点头,“真巧。”
颜宜修眼睛都快黏在书上了,却还是礼貌地问询,“我能看看吗?”
“当然。”沈明月把书递给他。他在沈明月对面落座,从书包里拿出一次性手套戴上,才虔诚又小心地接过书。
沈明月惊奇地挑挑眉,居然随身携带一次性手套,他可真是一个书痴了。
“这是明朝闵齐伋刻朱墨二色套印本。”颜宜修脸上露出喜色,有些激动地说:“没错,纸张莹洁,朱墨二色斑斓清晰,字体工整均匀,不愧是闵刻本,真是太精美了。”
他神色陶醉,仿佛得到一件稀世珍宝般,眼神中含着无限的满足和珍惜。
前世,沈明月在拍卖行见过形形色色痴迷于艺术品的人,但他们中很多人在乎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其身后潜藏的价值。他们谈论的最多的,也是它值多少钱,而不是它本身的艺术魅力。
但在颜宜修的身上,沈明月只看到他对这本书的喜爱和陶醉,没有一丝一毫利益的驱使。他真是沈明月见过最干净的人。
风从湖面上吹来,带来阵阵残荷的清香。番薯fanshu8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