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他的身份，也就明白了这场骚乱因何而起。

这河东，本是有娀氏族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啊。

在四国几代人的战争中，章国的国土不断扩张，迁都到了洛阳。以京城为中心，章王开始想要更北的疆土，于是才打了章国。既然边塞变得远了，那么显得格外靠近京城的异族被赶到胡人的地方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从前没想到这一层，以为有娀氏本来就在那里，却忘了这个氏族在章鲁之战的时候，可是在两国的边界如墙头草般生活的。

看来他们，并没有走干净啊。

那些山匪的首领就是有娀的人。几个月间，他们鼓动了几股活动在黄河的游侠儿，作出啸聚山林的名声。倒没有闹得民不聊生，但时时骚乱，也的确想要勾起民怨。可这里的县令实在深得民心，他们许多次都没能成功。许戎本来预备让他们做完了这次便换地方下手，不料连那首领都死了。

“属下失职，不知道公主在此，惊扰了公主。我们的人正在寻机会出城。”

她气极：“亡了我们国家的难道是这些百姓？你们这样做，与真的山匪又有什么区别？贼寇横行，受苦的都是无辜之人啊……”

“公主，是‘我们’，”许戎冷笑，“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个人就做得少了？这个县算例外，河东其他的县基本一挑就可以了，没了我们，也还有其他山匪，我们不过是加把火而已。”

“……所以，是在这一片吗？”

是在这一片开始，侵蚀他的江山了吗？

“梅叔说先瞒着公主，因为公主如今……优柔寡断，几乎乐不思蜀了！”

她无言以对。

许戎又问她为何会在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模模糊糊答道：“璎珞出了事情，章帝特准我让玲珑陪着出来的。”

“他……竟也放心。”似是疑问，又有些嘲讽，璇玑心里苦笑着摇摇头，却懒得跟他讲。

许戎低声道：“属下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但是并没有听见璎珞的消息呀。”

顾琬琰除掉辛家的时候，顺带把所怀疑的奸细与四贤士都抹干净了。宫里的网络损坏得严重，出了皇宫这么多时日，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漏出去。璎珞之事的真相裹挟在一堆“大事”里，就这么瞒了下来，连梅六都没功夫去追查。

说起来宫里头血都快漫上御书房了，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猜疑的？她心中也讶异，不知道他究竟关掉了多少喇叭。

她叹口气，将璎珞“身死”的事情细细道来，又说静思苑她自己未敢去看，只叫玲珑去收了尸骨，已经报给了梅叔，心中十分愧疚煎熬。

许戎又是一番叹息，但是并没有多少哀伤的地方，毕竟孩提时的同伴阴阳两隔，他也习惯了吧：“但是这些牺牲都是为了……为了我们的国家啊，都是值得的。”

璎珞看来是真的放开了。她再安顿下来之后只与璇玑联系过一回，说不会再参与任何纷争，连梅六那里都报说她已死了。从此隐姓埋名重新活过，也算是从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