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所谓出嫁从夫,十三妹自身难保。她们纵然再不平,也只有忍着。
杜冷秋通报了姓名。很快就看到了自家族妹。
她躺在床上,额头上绑着一红色的丝巾,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色逞极不健康的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十六七岁,在后世还是一个初中生。
“将死之人还要打搅兄长,真是令人羞愧。”看到杜冷秋到来,小姑娘一边说话,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只是身体虚弱难以办到。
“十三妹不必在意。”顿了一下,杜冷秋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干巴巴的安慰一个少女,不是他的强项。
看了看她身旁的婴儿,杜冷秋只能转移话题,道:“这孩子很可爱的样子,都不怎么闹腾。”
她扭头看了一眼裹在锦袍里的婴儿,难掩爱怜之色,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叹息道:“可怜,可怜。”
“兄长,我是个将死之人,有些事情不吐不快。你听了也不必在意,我只是在心中淤积太久,觉得有些难受。”说着,她眼泪无声流了下来,滑过瘦削而惨白的脸庞,滴在枕头上。
“你说,我听,不入第三人之耳。”杜冷秋的声音低沉,听了令人安心,给了她不小的安慰。
“兄长,我受父母精血而生,理应听父母的一切吩咐。我十四岁上嫁给了房复儒,可自第一天起他就厌弃我。”
“家中蓄养了数十个姬妾也罢了,我不是争宠之人。但我乳母见我有了身孕,怕我伤心动胎气,就多劝了他几次。他立刻狂性大发,召集全家人将我乳母当众活埋。”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恐惧之极的表情,显然那一幕让她终生难忘。
杜冷秋原来以为自己在现代的生活中已经见惯了恶人的丑陋,网络上的各种变态更是应有尽有,可这种活埋自家老婆亲人的变态还是第一次听说。
想着适才房复儒打马而去的潇洒,杜冷秋不由的暗骂:好个狗东西。
“我刚刚产下玉儿,他立刻带我跋涉六百里来到东牟,途中遇风是必然之事。这是摆明要我死。
他要杀我也就罢了,我也活得辛苦。只是这次又给兄长添了麻烦,让我过意不去。”说了这许多话,她微微喘着气,用手敲了敲额头,苦笑道:“这症状让人头痛欲裂,实在难忍。”
听罢,杜冷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语言在这一刻是苍白的。他能说什么呢?最终,他转身向外走去。
在现代社会里,他幼时失孤,尝尽心酸,虽然一直是笑面迎人,本质上却是孤寒性格,信奉得是杨朱学说。
但此时却是杀心大炽,恨不得立刻将房复儒这种人渣千刀万剐。只是,房家是当朝宰相,权势熏天,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连累了中宿郑家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临出门前,杜冷秋忍不住站定,也不转身,只是淡淡地开口,“十三妹,这孩子唤叫玉儿?”
“没错。”
“这几日十三妹要多疼她。看她面相,注定她自小父母双亡,只怕未来生活艰难。”
杜冷秋推门而去,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书房,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十三妹。
他独坐良久,心中依旧愤恨难平,磨墨,挥笔。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铁钩银划,恣意纵横,这不是他苦练多年的颜体书法,却是杀机毕露,不加掩藏。
杜冷秋嘿嘿冷笑一声,随手将笔掷在桌上。
他移步窗前,想着城隍、水伯神位,想着房复儒、粮道总督,想着排教高手,不由得心烦意乱。这一切如同一张蛛网,将杜冷秋重重包裹,让他喘不过气来。
“看来,我需要做一个统计分析。”杜冷秋沉思了一阵,关上窗户,转身回到书桌前,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
然后,一个个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再慢慢地用笔一个个敌人的划叉删除,最终只留下一个“城”字。盯着城字凝眉思考了半晌,杜冷秋方才幽幽叹息。
“无法可想,终究还是力量不足啊。”关上窗户,盘膝坐好,调神静气。等神宁气静之后,他开始了新一轮的修炼。
之前,杜冷秋多次凝练血神不成,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他内心深处并不坚信神灵的存在。观想血神图时,杜冷秋潜意识中总有一丝迟疑,这使得血神永不圆满。
而这一次,城隍老爷当面显圣。杜冷秋嘴上不说,心中却大受震动,凝练血神浩瀚的最后一块拼图,已经拿到,前方再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