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小厮来禀告,“老爷,李家又派人来了,说是,咱们家小姐把李家田地卖掉后,把那银子送回娘家了,让咱们还钱呢!”
“还钱!老子哪里有钱还!”
顾贤挥手就把茶盏扔到地上,秦氏在一旁听到,吓得浑身一哆嗦,但仍然开口劝道,“老爷,他们家不讲理,咱们沅姐儿在他们手中,难免要吃苦头。”
“苦头??”
顾贤随手拿起茶壶砸了过去,咆哮大吼,“那也是她自己该的!”
“那么多青年才俊她不选,秦家宴会上,被人堵到那里。她现在就是自作自受,活该受罪!”
“可,可那也是咱们的孩子啊!”
秦氏裙子被茶壶砸中,滚烫茶水烫的她一哆嗦。可仍然站在原地,“之鸣这阵子被你吓得不敢回家,沅姐儿你又不认她,这么大的家,就咱们两个孤孤零零的。
你贪了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啊!”
越说,秦氏越来气。平日里她不敢和顾贤顶嘴,即便是她也不知,那沅姐儿身子里到底是她沅姐儿还是恶鬼,可看李家那架势,如果真不管,只怕沅姐儿真的就没命了!
然而,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顾贤更是来了气。
一脚踹了过去,“你若是再敢私底下和她联系,我便也不讲什么情面,直接把你送回秦家!”
秦氏哪里能想到,在外人面前温文儒雅的顾贤,骂人也就罢了,他竟敢打自己??
一记窝心脚,让她好半天喘不上气来,只能见顾贤气冲冲的出去。
秦妈妈等他一走,一脸心疼,扶秦氏起来,道,“姑娘,您下次可莫要和老爷吵架了,这好好的日子不过,动手动脚的。”
秦氏勉强站起身,问她,“我这里还有多少银子,你去算一算,让人偷偷给沅姐儿送过去。算了,你亲自送过去,她到底是名义上顶了你孩子的名儿。”
秦妈妈见秦氏提起女儿,眼中闪过怨恨。但随即变成恭敬笑意,“奴才那闺女早就随着老太太去了,哪里敢让姑娘喊奴才一声娘。”
秦氏一听,愧疚浮现在面色上,握住秦妈妈手道,“妈妈,等回头,我让沅姐儿给她磕头,谢谢她救了沅姐儿一条命。”
“那是我闺女的福分。”秦妈妈不愿多说这个事情,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姑娘,咱们家帐房没银子了。”
“老爷身前伺候的小厮说,老爷备马,往白马城去了。”
白马城。
秦氏咬牙,想到了陶氏母女两个,恨的牙根子直痒痒,“家里都饥馑成这样,他还拿去填补那一对贱皮子!”
“还有家里的房产田地,姑娘也得留个心眼儿。哪怕是不顾及沅姐儿,也得顾及大爷。大爷这年纪,可正是说亲的时候,因为那外头传言咱们大爷和老爷买卖秋闱试卷,许多人家都不和咱们来往了。”
秦氏的脸越听越沉,秦妈妈见她被说中,接着道,“到时候若是房产田地也被老爷拿走,姑娘您拿什么给大爷说亲啊!”
这话一出,秦氏顿时生出危机感,后背不由的起了一层薄汗,朝秦妈妈道,“我这些年只管着家里的用度,外头一概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哪怕是事情到了身上,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说着,竟是捂脸痛哭起来。
秦妈妈见她心神大乱,趁机悄声道,“奴才认识一个徐姓的客商,自是忠厚。太太若是有意,不如让他看看咱们家的田产。把这些暂且换了银子收起来,日后大爷娶亲,也好有个聘礼。省的,都被老爷填补到外头去。”
秦氏一听,面露沉思。思前想后一番,只觉得没有一处不好,只唯独一点儿,“若是老爷知道了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
秦妈妈早有准备,只笑道,“太太身后有秦家,咱们大舅老爷可是县令老爷面前的人,便是老爷知道又能如何。更何况,太太一番好心为了家里,老爷明白过来这件事,只怕往后还会念着太太的好呢。”
这话一出,秦氏还有的三分犹豫,顿时变成了十二分愿意。
“那你让他过来,再回娘家请我哥哥作陪,买卖田产是大事,总得有个男人支撑着。”秦氏自来习惯听从顾贤,头一次瞒着他做这等事儿,自然格外心虚。
秦妈妈笑着应下,而后,很是不好意思的开口,“还有一件事情,要讨姑娘点头。”
“你说。”秦氏一心想着家里的田地,还有这些年族中孝敬,哪些能动,哪些不能动,她可得想好。
“奴才前阵子在外头遇到了哥哥,说是这些年也挣了点儿银子。听闻奴才男人早早死了,如今闺女也代替沅姐儿给老太太尽孝,只奴才一个人也没个依靠,便给奴才找了个男人。
原也舍不得姑娘,可奴才自己想着,近些年越发手脚缓慢,也做不得事情了。不如早早出去,趁着年轻,说不定还能和继子女多熟悉熟悉,也省的老来无依靠。”
秦妈妈这话,想了多日。今日直接说出来,见秦氏端着茶盏不动,忙跪地磕头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奴才便常回来看看。我哥哥给找的男人,也不过是在外头有几十亩田地,比不得府里面日子逍遥。若不是哥嫂说什么,你为秦家卖命一辈子,人家是如何待你的?”
“奴才听了气不过,和他们争执几句,也是一时气急,才点头答应。”
秦氏见秦妈妈一脸惶恐,把心头的疑虑抛下。她也想太多了,秦妈妈可是自小跟着自己,年纪比自己还大,这么多年,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便是女儿的命,说给,也就给了。
想到此,秦氏扶起秦妈妈,去里间拿了卖身契给她,而后道,“原本家里人出嫁,我们也要给些嫁妆银子。只你也知道,我手里统共不过百余两,还要接济沅姐儿。等田地的银子到了手,我再补给你。”
“奴才哪里受得起,”秦妈妈一听,当即表示不要,而后道,“既然如此,奴才这便先把卖身契给哥哥送回去,也好让他们瞧瞧,姑娘是何等宽厚的人。”
秦氏含笑点头,目送她出去。只秦妈妈出了门,仍旧面上带笑,只等出了顾家长房大门,才远远的啐上一口,“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想着卖地拿银子??想都不要想!
当即把卖身契收好,一路往哥嫂家中去,路上忽然撞见一村妇,生的二十上下,也颇有姿色,一见秦妈妈,当即拉住她,“你是顾家的人对不?我嫂子侄女儿,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哎呦呦,我说是谁呢!”秦妈妈脑中思索半日,才想到这人是陶氏和陶玥二人的亲戚,陶红梅。只不过,听这话的意思,是陶氏攀了高枝,没告诉这位?
陶红梅也很气,宋凛和顾筝一家大张旗鼓的搬家,马车拉了一车又一车,青砖院子钥匙一部分交给杜老头,一部分给她公公看着,作为村中孩子教授私塾的地方。
人人提起宋凛,各个都是夸奖。提起顾筝,也只道对方是个旺夫的,这才嫁过来几日,宋家,眼看着又要高升。
陶红梅怎么可能会服气,一咬牙,便来黎城找嫂子。
秦妈妈听完前因后果,心知这陶红梅不是个好的,不过,她刚拿到卖身契,心情好,于是便把陶氏母女两个攀上海知州的事情讲了。
见她明显面露生气,接着道,“那海知州原配夫人病病歪歪的,这母女两个在知州府呼风唤雨,若是将来有了子嗣,整个知州府的家业,不都是她们的!”
陶红梅哪里能忍,当即便咬牙,决定往黎城找她们去。只她一个人到底没银子,眼珠骨溜溜一转,朝秦妈妈道谢后,小跑回宋家村去了。
再说,宋凛这边,因顾德和顾盛都不在,宋凛见宋氏和宋老太宋林氏等人面露疲惫,让她们歇息去了,便和顾筝一起收拾行李。
这处院落偏僻,处在河道交口,附近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里外两进院落,外头是铺子,中间用青砖墙隔开,左右各有小门进入。
院子是提前分派好的,哪怕临时多了宋林氏和宋老太,也来得及。
宋凛带着下人往各院处分配行李,顾筝则抱着宋守智,和青杏二丫一起,扶着宋老太来到后院,拐进去一个青砖小院儿,院子种着颗桃树,花尚未谢完,枝叶已经萌发。
宋林氏看着啧啧称奇,守智一见,忙挣扎着,“嫂嫂,花,花。”
顾筝把他放下,见他去看花儿,但是不去摘。只用手触碰地面上的花瓣,这才放心,接着朝宋老太和宋林氏二人道,“这里居中三间正房,祖母住东间,西间留着做针线,东厢房也是明间儿,给娘和守智住。我和相公住西间。”
宋老太一看这院子便爱的不行,听顾筝如此安排,“我和你婆母将就一下,都住东间,你们服气两个住正房。”
“哪里有让长辈住厢房的道理?这是我们的心意,您就别推辞了。”
顾筝笑着摇头,接着指着从东厢房连接后院的走廊,道,“从咱们这东厢房往后走,正屋背后还有一排后抱厦,后抱厦旁边就是厨房,里面东西都是齐全的。
日后就让下人们住在那里,穿过后抱厦,还有一道后门,直接也通咱们来的街上,到时候买针线柴米油盐,从这里走也方便。”
“真好,真好。”
宋林氏边听边感叹,“只怕皇帝佬儿,也只能住这样的了!”
顾筝接着笑,道,“到时候前面门一关,这院子里有厨房后面又有门,咱们单独过日子。”
“那怎么行,前面的门也得开着。”
宋林氏摇头不肯,只这会儿,宋氏身前伺候的如意气喘吁吁跑来,“姑娘,海知州来帖,请姑娘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