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出大祸的新宫人跪在地上,浑然未能从那场变故中醒来,脸上的汗混着土,伏在地上微微颤抖。
一个小宫人伸手拽了拽那个惹出祸事的球头衣裙,“敏姐姐,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家,都是我慌乱,竟忘记了蹴鞠次序”。说着就哭出了声。
另一个声音接道:“你还只顾哭,练习时我原说我做散立,你偏说自己最会拿捏,绝不会出错,如今贵妃若安然生下龙胎便还有一丝希望,若贵妃龙胎有一点差池,大家便都没命罢!”
估摸着听说没命,大概明白了处境,一个更稚嫩的声音哭起来:“我再见不到我阿耶阿娘了,我那个兄长还在辽东征战未回来,只怕我还要牵连他和我阿耶阿娘”。
不知道帝后什么时候要垂问,我便叫两个队伍的宫人都一齐拘到这里。
这边“征北军”队怎么说是难辞其咎,那边的“细柳营”的宫人此刻心里一百二十个冤枉,又说不出口,便一齐期期艾艾的哭出来,又不敢放声,只觉得更加委屈。
我接着听她们之间互相攻讦。
从蹴鞠飞向明黄帐篷惹了大祸后,那个球头就一路铁青了脸,一言不发。
我斜了她一眼,此刻,她一动不动伏在地上,闭上了眼,充耳不闻众宫人互相的指责抱怨谩骂。
那个口里连连称错的散立不搭理别人指责,只是垂了头,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指责声继续,只是不再纠缠埋怨那个散立,又转向哭爹喊娘的:“你不止牵连你家,大家都在这里被你拖累。”越说越气恼:“你却怎么突然倒地,莫非是你跟裴娘子约好的,要害贵妃和陛下!”
蓦然间,所有哭声都停住了。
。。。
今日之事确实有些蹊跷古怪。但蹴鞠被踢飞出场,原也并非罕见。若是没有贵妃带着身子来观赛,外面看起来也就是技艺不精,但有心人将两事联系起来,指责这些宫人故意失足,要惊了关妃的胎,便不是小事,只怕今日所有人都要被牵连进来,被打入暴室审讯,真到那时,一众人难逃谋害龙胎的罪名,这还事小,只怕家里连坐,还得要被扯出多少不妥。
惊惧之下,哭声戛然而止。静了片刻,不知是谁吓得咕咚一声晕了过去,身边人赶去救治,掐了人中才缓过来,终于哭出声,又被死死捂住嘴,其余人也想起自己的险境,止不住都又哭起来。
我睁开眼,喝止他们:贱婢,还不快住了声,里面贵妃正在受难,陛下正在着急,自有天庇佑贵妃渡过此劫。你们这群贱婢只顾自己哭,再惊了贵妃生产,你们有几条贱命来赎。
这才把哭声压了下去。
只知道哭。我瞅了瞅崔尚宫,也不见一丝表情。到底是宫里老人,经的住事。我暗自夸了一句,继续呆立。
。。。
站的腿都麻了,大殿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叫,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这里崔尚宫随我进殿打听。见绿芷急匆匆跑了出来,跪在地上跟皇帝贺喜:恭喜陛下,喜得龙子,贵妃为大齐产下麟儿了。
皇帝倾身问:“贵妃怎样?”
“贵妃生产极是辛苦,医女正在检视,但说是已无大碍,只需好好静养一些时日。”
皇后道:“大家,我说吉人自有天相的。还请大家回长生殿歇息,也着急了大半日。关妃这里自有我照看,大家放心就是。”
“自然自然,阿关自是有福气的。快去把皇子抱来我看”
绿芷进去,等医女处置好,连忙抱了出来。
皇帝见了道:“皇后,你看这小儿却是像不像我?”不待皇后回应,自又说道:“这额头像阿关,这脸庞却像我。去,跟你们娘子说,等她好些我来陪她,阿儿很好,名字就叫弘。”
绿芷喜洋洋的回道:“是呢,我这就告诉娘子去。”
皇后依旧一脸的庄严安静,嘱咐御医再号脉,小心服侍。再就让乳母快来喂养弘儿。
皇帝也累了,就出门要回长生殿休息。内侍们连忙跟上,哗啦啦往外就走。
我跟崔尚宫此时跪在殿门外迎着,口中连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可能是看到外面一地跪着的、还穿着蹴鞠赛服的宫人们,皇帝恍然记起之前蹴鞠惊驾之事,收住了脚问道:“是谁,今日踢飞蹴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