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子?在她面前这么不避讳吗?秋露浓茫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
“幽娘子莫要拿我说笑。”萧柳面不改色,“我萧柳,又算得上是什么皇子呢?只不过是路边随人见到都能踩一脚的野草,丧家犬,漏网鱼,这世上能有一个地方愿意收容我就很满足了。”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啊。你确实应该记得自己的身份,毕竟——”
天女幽面无表情,看着萧柳,眼神里是刀一般露骨的嘲讽。她看着少年刺破掌心,脖颈青筋爆起,承受不住威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跪得非常干脆利落。毫无还手之力。
“萧柳,本来就应该是个死人。”天女幽一字一顿。
秋露浓死死握住茶杯,听着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艰难坐在桌上。
要不要也跟着一起跪下啊...不过好像没人注意她...
“萧柳当然不敢忘,时刻秉记幽娘子的恩情。”萧柳朗声,每说一个字,呼吸都仿佛更困难一点,“南宋萧氏,向来有恩必偿!”
“有恩必偿?”天女幽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咯咯得笑个不停,宛若天真烂漫的少女。笑完了,她不咸不淡的看了眼萧柳,在房间里踱步。
“在凡间走动的修士并不少,可这数千年,还从来看到过有修士敢参与皇氏内部斗争。四大宗族中的萧家和王家,即便和皇室有血缘联系,也守着规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你知道是为何吗?”
“萧柳不知。”
“俗话说,天子。即便是人间的王,那也是天道所选之人,改变他们的命运,那就违抗这天道。修道之人眼里,再多的努力、再好的资质,也比不上天道的一点点倾斜。怎么会有人为了凡界那一点赏赐,而断了自己的路呢?”
天女幽停在窗边,望着天际间交错的晨曦,摇着头,似是感慨,“怎么会有那种蠢人?”
天道不所容。
萧柳沉默了许久。
灵力带来的威压如毒药般腐蚀着他的身体,每多待一刻,痛楚就更强烈一分。有鲜血从他耳边流下。
萧柳没有去管,背还是挺得笔直,“既然这样,当初幽娘子为何要出手呢?难道你就不怕这天道吗?”
“怎么会有人不畏惧天道呢?那种人,我只见过一个。”天女幽轻声说,停顿了几秒,转身,逆着光整个人陷入在黑暗中,“我只是遵从我自己的道。”
“救你,就是我的道。”
天道不如她心中所求之道。
萧柳看着她,这一次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在九皇子眼里,人命分贵贱。殿下自己的命是贵,跟在你身边侍卫的命是贱,妓馆里姑娘的命也是贱。但是,”天女幽话锋一转,“在我眼里,殿下的命,和路边乞丐的命是一样,和天水阁里姑娘的命也是一样的。殿下,没有下一次了。”
“萧某秉记。”
萧柳低头的速度之快,让秋露浓多看了他两眼,又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深海般波涛汹涌的威压消散了。
萧柳在她面前那么的倔强,好像时刻准备着上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在天女幽这,倒是很会避其锋芒。
“你这般的爱惜自己的命,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活命,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天女幽突然说。
“你还没出生时,你父母时常会猜想你长得更像谁。你有一双和你母一般的多情眼,可是他们没见过也再也没机会见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也不知道,为了心中大义赴死时会觉得后悔吗?”她的声音有些疲惫,又轻又散,也不知是问谁。
杀意褪去,天女幽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春日里濛濛细雨,倦倦的。
秋露浓亲眼看到,这个女人身上刀剑般锐利的戾气消散,刚才,她都已经想上去抱着天女幽大腿求她饶萧柳一命。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真可怕。
萧柳颠簸的站起来。秋露浓想去扶他,被瞪了一眼。
站稳了,萧柳才说,“刚才我所说的有恩必偿,不是靠萧家,是靠我自己,我会去求道,我会变得很强。”
“你还惦记着那件事啊。”天女幽一怔,皱眉,“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
也不知道是在咒自己早死,还是说萧柳资质不行肯定不成大器。
两人间的沉默冷硬如刀剑碰撞。秋露浓杵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救命啊!皇室、修道、萧家...怎么那么多秘密。
可她并不想知道这么多秘密。很麻烦。
怎么这两人就这样在她面前互相揭秘。
秋露浓看着窗外天光咋亮,叹了口气,“我们要回益州吗?还是去长安。”
“我其实是去长安办事的。”天女幽毫不隐晦。她不是特意来找他们两的,只是路过凑巧遇到。
萧柳也不难过,神色未变,说,“长安。”
天女幽看向秋露浓,萧柳也看着她。
她只能说,“我也突然想起了,长安城我还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