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怕人看出他的怅然若失,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发现纵然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空间本不是治疗心病的药,时间才是。因为时间是无形的,药效也是无形的,看不见总觉得这心病没得救了。
他从沙滩回到房间就像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翻了个身,用一面身体的压迫来换取另一面的解放。要是能睡着也不失为另外一种解脱,可是夜愈深人愈困就是睡不着,非但睡不着,因为晚饭吃得少还觉得饿,便点了一份夜宵外加几瓶啤酒。两瓶酒下肚熏熏然才觉得好受了很多,看着眼前的美酒佳肴又自怨自艾起来。当初田家英跟着自己,从不曾在这样的大床房里睡过一次,从不曾不计贵贱大快朵颐,可谓罪孽深重,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轻松给予她锦衣玉食,她却再不会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有时候会自我暗示这不过是擦肩而过的失之交臂,差之毫厘,追回来那不是指日可待,有时候又会绝望到认为这样的分离不是自己的一念之差造成的,而是亦步亦趋走进了命运的圈套,结局是牢不可破的。今晚于将醉未醉之际清醒地感觉到那咫尺就是天涯,自己回天乏术。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吃了个午饭回去继续睡了一会儿午觉,当是回笼觉。还没回笼就被电话吵醒,助理邀他下来一起合照。团队到一个地方旅游,开会吃饭合照是亘古不变的团建三部曲,子言不敢免俗,何况一个负责人离群索居也太不像话。
为了拍照子言特地冲洗了一下正装出席,到了沙滩发现他们一个个不是穿着比基尼就是穿着沙滩裤,白肉横陈沟壑纵横。就他西装革履裹得跟粽子一样,活像装在套子里的人。同事笑话他说:“我们都到三亚来了,你怎么还在东北啊,而且这么保守,该不会辫子都留着吧。”子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眼睛也不敢乱看,人群中瞥见李宓,见她穿着黑色的连体泳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他想起那晚上她拉下衣领要诬陷自己的事情,不禁又看了一眼,正好对着李密的眼神。她斜昵了一下子言,偏过身子藏起胸口,这一下倒显得子言意图不轨。拍照的时候他被大家簇拥在中间,尤为突兀,越是穿着正经越显得有衣冠禽兽之嫌。拍了一张之后他忙避到一旁去,任由他们再拉拢也不愿意过去凑那热闹。李宓冷笑了一下对小李说:“老狐狸的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小李不解,问说:“什么?”
李宓轻松一笑说:“我说你的好领导,也有好色的时候。”
小李说:“有吗,什么时候?”
李宓说:“你没看到他刚才色眯眯的看着大家?”
小李不耐烦地说:“有色眯眯吗?他能看谁色眯眯啊?“
“我们啊,看我们穿成这样。”
助理敲了一下李密的脑门解释说:”那是你想太多了。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他们什么样的没见过。我们胸前是高山峻岭吗,在他们眼中那不是小巫见大巫。你觉得领导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吗?——我怎么觉得他很不耐烦地看着我们。是不是我们穿得低级趣味了?”
李密听了这些话恨不能自己倒在地上自己给自己掐人中。
李密来了这些天也发现了团队对于赵子言的拥护,不是她三言两语能瓦解得了的,何况助理还是他的坚定拥趸,在伥面前聊老虎的不是同样是摸老虎屁股,老虎还没发威等等伥就要露出獠牙了。她有些娇惯,可到底是有脑子的,不乱来,笑盈盈地帮助理把披巾系好了说:“这样,这样就端庄了。”
团队穿得休闲就是准备着要去玩水上项目,子言并无兴趣,只想脱离他们。一个人背着手往海边走去,步履蹒跚,这只狐狸看着是老了。到了海边他脱下鞋子卷起裤脚,享受海水的抚慰,脚尖抠着细软绵密的沙子,一股透心凉顺着脚心贯穿全身,眼前海阔天空,他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