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深吸一口气,看向赵景泰:“赵大人,我陈修只是一介武夫,平日里只懂得舞刀弄枪,幸得西北地域大都护的赏识,才得以有机会上任镇守使。
然而,对于这侦破案件之事,我实在是人微言轻,更无半点经验。再者,这起命案显然非同小可,您若真的为了避嫌,完全可以请衙门的官员来负责。没有必要让我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子来负责。您看……能否另请高明?”
话音刚落,赵景泰的脸色便微微一变。
他干笑几声,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陈大人谦虚了,实不相瞒,其实您能够前往皇都继任镇守使,在朝廷中早已是人尽皆知……除了前任镇南关关主的子嗣外,没人有这个资格。
陈大人乃是将门虎子,智勇双全,日后必是屡立战功英雄豪杰,怎能说自己没有经验呢?”
赵景泰脸上笑容不减,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转身指向那具无头的尸体,声音低沉:“陈大人,您看这案发现场,虽然血腥,但线索却不少。那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必然有所图谋。您若肯接手此案,必定能够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再者,这也是给您提供一个锻炼的机会。
您要知道,镇守使可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担任,若您真没有一点实力,即便空有一个镇守使的名号,恐日后在朝中也难有立身的资本啊!”
言罢,赵景泰竟对着陈修深深一鞠躬,脸上满是诚恳之色。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无不感到惊讶。
要知道,赵景泰作为郡守,地位尊崇,平日里对下属都是颐指气使,何时如此低三下四地求过人?
陈修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的目光在赵景泰那诚恳的脸庞和高陵川之间游移。
只见高陵川轻轻点头,似乎是在回应陈修心中的疑惑。
突然间,高陵川的掌心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光影,那光影逐渐扩散开来,化作一幅巨大的画卷。
画卷之上,山川河流、郡城乡野一一浮现,仿佛将整个龙夏王朝的疆域都囊括其中。
陈修瞪大了眼睛,他认出来这是一件灵器。
只是,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灵器。
高陵川轻轻抚摸着画卷:“陈修,此图名为‘江山社稷图’,它不仅是传递信息的工具,更是我们龙夏王朝官员之间的纽带。你的身份,在大都护向朝廷请示之时,便已在图中被标注。所以你是前任镇南关关主子嗣的身份,在朝廷中早已不是秘密。”
陈修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疑虑都吸入肺腑之中。
他转头望向赵景泰,目光如炬。
“赵大人,”陈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既然您知道我身份特殊,那么你可知,我们前日在你们清水郡内,差点被人下药暗算?”
赵景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迅速掩饰过去,换上了一副震惊与不解的表情。
“陈大人,这……这怎么可能?下官对此一无所知啊!在清水郡内,谁敢对您下手?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陈修努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心中却已有定计。
他缓步走到赵景泰面前:“赵大人,既然你如此看重我,我又怎能辜负你的期望?这起命案,我陈修接了!”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哗然。
赵景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赵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陈修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身为‘朝廷命官’,却被人下药暗算,这等事情可不是小事啊……”
赵景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郑重其事地点头道:“陈大人所言极是!这等事情,自然不能姑息!下官这就将衙门巡捕房的人手全部借调给你,务必查明真相,给朝廷一个交代,给陈大人一个公道!”
陈修冷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开疏水楼,摔门而去。
高陵川等人穿越人群紧随其后,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陈修身上,带着几分不解。
美人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数都围在疏水楼外,议论纷纭。
“陈修,你早就说过郡守府有问题,现在为什么还要跟他们纠缠在一起?”
高陵川突然停下脚步,不解道。
高陵川继续道:“陈修,其实这疏水楼的命案,我们完全可以不理会的。你身份特殊,我们被暗算一事,其实只要一查明,就可以直接上报朝廷,到时候自会有朝廷仙官来处理。”
陈修闻言笑了笑,道:“高将军,我陈修只是一个江湖人,不懂得你们这些朝廷上的弯弯绕绕。
我们江湖上有一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陈修向来有仇必报,他们既然想暗算我们,那我们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而且,我也想看看这赵景泰到底在搞什么鬼?”
陈修的话让高陵川默然。
……
自打上次高陵川与那道士交手,陈修其实就已经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实际上势单力薄。
若不是郡守府的人干的,没有真正的力量,想要查出下药的真凶,光靠大武小武两个人,不行……
而且,能够更加接近郡守府的人,便能更加清楚这位郡守的真实意图。
高陵川眉头紧锁,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担忧:“陈修,若真是郡守府的人对我们下药,我们却还要借他们的人手来查明真相,岂不是羊入虎口,难上加难?”
陈修微微一笑,看向高陵川:“高将军,越是困难,不就越能说明问题吗?”
很显然,陈修此举,是在对方是郡守府的人和外人两种怀疑之间的最优选择。从他决定前往疏水楼查看命案起,他便希望能够与郡守府的官员搭上联系。
否则,一味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城外,很难观察到城中的真实面目。
只有以身入局,才能真正破局。
……
清水郡的衙门连同郡守府位于城内靠北门处,整个清水郡城的布局就像一个细长的花瓶,城南是狭窄的瓶口,城北则是宽大的瓶底。
清水郡美人街,作为郡城里最大的一条街,横贯清水郡城。
因为城里布局如同一个细长的柳叶瓶,而这条街正好在花瓶的“美人肩”处,把清水郡城分成南北两处,故而得名“美人街”。
当然,美人街确实是有美人的。
当地文人骚客云聚疏水楼,便是奔着楼中的美人来的,更有诗云:
美人街上疏水楼,
风华绝代映清流。
谁言红颜皆祸水?
我道佳人胜王侯!
可见这疏水楼在清水郡的欢迎程度。
一行穿过美人街,人流渐渐稀少,终于抵达了清水郡的衙门前。
只见衙门前宽阔的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群,人头攒动,喧闹异常。
衙门大门紧闭,但门旁的一面大鼓却被人敲得咚咚作响,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尤为刺耳。
一名身穿破旧布衣的年轻男子,此刻正满脸泪痕,双手紧握鼓槌,不顾一切地敲击着大鼓。
嗷嗷乱叫。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皆是满脸戏谑。
“呜呜呜~……我的如烟啊!你死的太冤了!”
……
他的哭声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更多的是嘲讽和讥笑。
“真是活久见啊,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给一个金鱼鸣冤?”
“啧啧,真是痴情种啊,一个歌女死了也值得你这么伤心?”
一个尖酸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伴随着一阵哄笑。
“这个,就是爱情~”
有人突然道。
“爱你麻麻的情呦!一个歌女而已,还真当自己是王妃了?”
又有人附和道,话语中满是不屑。
罗兀琼瑶凑近,一脸不解:“各位大哥,你们口中的‘金鱼’……是何物?”
陈修与高陵川见状,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一路沉默不语的罗兀琼瑶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琼瑶,以后别乱问话了,听到了吗?!多读读老头子给你的圣贤书,被乱打听这些没用的事!”
陈修凑到罗兀琼瑶耳边,低声道。
“哈哈哈!”
一个花胡子老汉见状,不禁大笑:“一个小女娃娃,怎也兴起这趣子?!”
又有一人笑着附和:“女娃娃,告诉你也无妨嘛!这个疏水楼呢,有两种鱼,一种是金鱼,一种是木鱼……”
“金鱼呢,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进楼的人只能看着……木鱼呢,木鱼就是可以端着的!”
“呸!”
有人一脸不屑,“有啥子区别嘛?说到底,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就只能玩玩木鱼了,那些高贵的金鱼啊,都给那些达官显贵玩了!”
陈修见状,也是心中冷笑。
他从不怀疑疏水楼除了观舞听曲外,还有其他的特殊服务。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疏水楼的主事人会是清水郡的郡守罢了。
只不过这些事,现在都不是他能够管的。
陈修一脸刚刚地拉着罗兀琼瑶穿越人群,想要看看这位鸣冤的真实面貌,高陵川等人紧随其后。
只是来到人群前,几人便彻底呆住了——那鸣冤者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在疏水楼调戏柳如烟,故意闹事的那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