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之何来?此诸玄傀虽皆具玄丹境极巅之力,实则均为废弃之物。”
陆川惶惑间,小鹫不觉哂笑。
“废弃之物?”
陆川愕然,目光复细察诸玄傀,果见其身内毫无灵能波动,静如铁柱,不动分毫。
“玄傀体中符纹已散,殆无可再用,观之可怖,实则不过废铁耳,前行可也。”
陆川闻言,心稍宽,缓步入此遍布玄傀之练武场,然警惕未减,手一紧,帝释天枪复现掌中,暗红光泽闪烁,枪在手,陆川心始安。
静谧之场,无丝毫异响,唯陆川步履细碎,行于密集玄傀之中,顾视周遭铁甲冷硬,心下不禁生惶。
设若此辈铁甲忽生灵,其境可谓悲矣。
然幸甚,至哀之况未现,小鹫虽好挫其锐,言出尚算可信。
看似猛恶之玄傀军,果如所约,寂然不动,陆川遂畅行而过。
及至训练场彼端,方暗暗松气,仰首望前,浓烈药香,正自彼处漫溢。
陆川目前所见,乃一池碧水清澈,池中央,玉砌小潭镶嵌其间。
潭内灵药繁茂,观其状,品质皆属上乘。
目睹此景,陆川眸中喜色泛滥,疾至药潭之畔,视线一掠,旋即凝定潭中一株黑灵药。
此药形似小蛇盘曲,阴寒之气浓郁非常,以至于近旁水面皆覆寒霜,景象殊为奇异。
“寒煞冰龙涎!”
观此灵药,陆川心中终难掩激动之情,千寻万觅,终得此物。
陆川之魂力一线延伸,轻若无物,遂将寒煞冰龙涎截取,而后慎之又慎,纳于预备之玉盒中。
获此寒煞冰龙涎,陆川心负顿释,始有余暇审视他药。
此药池中灵草之质皆不俗,彼于朱城竭力方得六品灵药,此处竟轻松可数至十余株。
更甚者,药池中央,能量浓郁异常,然观其断茎之态,显然已为他人先取矣。
睹最佳灵药已遭采撷,陆川唯有无奈摇首。
此事或乃陆坤诸人所为,能令其留步采收之灵药,自非凡品。
幸甚,寒煞冰龙涎犹存。
“六品灵苏,亦足称善。”
心内如是安慰,陆川旋即行动,不顾品阶高低,尽收药池中灵药。
于是未几,葱郁之药池转瞬萧索,唯余淡绿池水,尚散发着缕缕药香。
陆川之贪,情有可原。
盖其底蕴不及陆坤、汪阎之深厚,实力全凭一己之力。
此等灵药,于彼等许是寻常,于陆川而言,仍属珍贵非常。
收毕最后一株,陆川乃长舒胸臆,仰首望向前方再成齑粉之石门,心感陆坤诸人,或在不远处矣。此地,言之凿凿,古墓洞府之内腑也。
“吾欲一探究竟,此中藏珍几何!”
陆川目光微动,未行离去之意。
虽自知难与陆坤辈强者竞宝,然究其所得,心甚向之。
“且慢!”
正当陆川举步欲前,小鹫忽现,其目非注前方,而凝视陆川搜掠一空之药池。
“何事?”
陆川为其行止所惑,目循绿池一周,无所发现,遂疑问道。
“此药池之下似有物焉。”
小鹫瞩池,忽挥爪,池水旋即腾起,如吸柱般涌动。
随着池水速被吸尽,池底袒露,陆川目及池底淤泥中,竟嵌铜色头颅一枚,玄傀也。
“又是一玄傀。”
陆川见状,失望摇头。
“小子,此玄傀非同小可,当中品玄傀耳,其战力足以比肩化形境强者。”
小鹫言道。
“中品玄傀耶?”
陆川一时愕然,随即首复摇之:
“无论品阶上下,皆为废铁耳。”
“子误矣,此玄傀非比寻常,尚有可用之机!”
小鹫怪笑云:
“勿须再惊乍,其体内符箓繁多,俱完好无损,唯缺灵能驱使之故。”
“可否携之而去?”
陆川目光微闪,问之。
小鹫爪挥之间,淤泥中之玄傀已被拎出,继而投诸湖水洗净,复置于陆川前。
此玄傀高约十数尺,手持青铜长枪,形貌魁梧,通体淡绿,似以异材铸就,躯上纹路复杂,独眼眶之处黯淡无光。
观其外相,此玄傀较陆川前所见者强胜数倍。
小鹫爪点玄傀额际,瞬时漩涡生焉,然其中空空如也,并无所藏。
“魂烙已散,犹能用之,君可施魂力于此,重镌魂烙。”
小鹫言道。
陆川闻言大喜,一丝魂力即刻没入漩涡之中,魂烙成焉。
随着魂烙之成,青铜玄傀额上亦显细微印记。
“事毕,此后玄傀归汝所有矣。”
陆川目中尽是狂喜之色,如斯轻易,竟将一具战力直追化形境强者之玄傀纳为己用?
狂喜之余,陆川心下暗令既出,而眼前玄傀却兀自岿然不动。
“何故如此?”
目睹此景,陆川愕然脱口。
“吾非言之凿凿,此玄傀无灵能驱使之乎?”
上貉白眼以对。
陆川瞬目之间,忽觉不妥,遂谨小慎微问道:
“能量灌输之法何如?再者,若使其与化形强者相搏,所需灵能几何?”
“灵能之事,但以纯玄丹直注其身即可。”
“欲发堪比化形强者之一击,则约需两千枚纯玄丹,切记,此乃单次攻伐之耗,事后欲续,复又需纯玄丹也。”
小鹫展爪而言。
“一击之下,两千纯玄丹!?”
心中疑惑至此冰释,陆川面赤耳热,愤慨吼道。
此等物什,孰能消受得起哉!
“竖子,汝以为化形境强者之一击为弱乎?他人劬劳修炼数十载乃至百年,或可至斯境,今仅需尔出纯玄丹两千枚,即可发动同等之强袭,犹自不足耶?”
小鹫冷言笑谑,然其声中,无论何人闻之,皆觉有幸灾乐祸之意。
陆川无语凝噎,望眼前巍然之玄傀,心中悲愤交加。
初时还以为得一绝妙助力,孰料今日方知,此乃一噬财之物也。
设若资财雄浑者得此玄傀,必欣喜若狂。
然陆川之财力,实则非厚。
若非此次于古墓洞府中搜刮得纯玄丹两万枚,怕是连一击之资亦难凑齐。
此物,非持有厚资者,诚难驾驭矣!
“勿复哀鸣,此物虽催动之费颇巨,然非令尔时刻不离,紧要关头,或可为汝保命之资。”
小鹫见陆川面带郁色,不禁翻眼言之。
“他人得此中品玄傀,兴奋何极,区区两千纯玄丹,又岂足挂齿。”
陆川闻小鹫之言,亦翻眼以对。
彼非显赫之人,背后无大宗族之力相挺,唯有微不足道之陆家耳。
“罢矣,权当拾得一保命之物。”
陆川轻叹,正如小鹫所言,玄傀虽启用代价不菲,然关键时刻,逆转乾坤未尝不能,两千纯玄丹与性命相较,终是后者为重。
思及此,陆川手一举,纳此玄傀于纳玄囊中,旋即转身,望向不远处破损之门,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挥手先行缓步往彼处,阳儿与小鹫亦迅速随之。
步入碎门,满目疮痍,地面上玄傀断肢散落,且地痕斑斑,昔日交锋之迹昭然,想必陆坤诸人遗迹也。
陆川缓步于斯,道途狼藉,虽未复得珍异,亦无所阻滞,观之陆坤诸人,扫荡殆尽矣,凡有碍者,皆强摧之。
静谧中,陆川行历约半时辰,沿途穿越广殿多座,而深入之后,斗痕愈显激烈,后继之玄傀,力亦渐强,加之其数众多,即陆坤亦颇费周章。
及至陆川再越一空旷而狼藉之殿,其目忽凝于前一道光幕。
通道至此而终,独余光幕微光闪烁。
陆川谨趋近光幕,视线遂定于幕前碎裂之玄傀,其色与陆川昔日药池泥泞中所获玄傀无异,盖此亦为中品玄傀之属。
且观此地战痕酷烈,显然此玄傀曾与陆坤众人交锋,终未能阻其行,同遭强毁。
“乃至能与化形境强者比肩之中品玄傀,亦未能绊其足耶?”
陆川低首,抚触那破损之玄傀,眸中闪过一丝庄重。
此辈,诚然无愧为大阳帝国青年翘楚,实力卓绝,令人叹服。
“祭灵境强者遗于斯傀之上魂烙未消,故而犹存战力。”
“正因如此,彼等无法纳为己有。”
“此四子之能,在尔大阳帝国青年一代中尚称佼佼,然与祭灵境强者相较,则远不可及。”
“虽岁月流转,其魂烙非彼等所能抹除也。”
小鹫栖于陆川肩头,言道。
陆川微颔首,拾得一具无主之中品玄傀,实乃幸事一桩。
“由此入内,殆为古墓洞府之核心。”
“尔意欲探之否?内中险厄,恐较先前数倍矣。”
小鹫望向前方光幕,言曰。
陆川笑而点头:
“既已至此,岂能折返?”
语落,陆川未多踟蹰,举步穿越光幕,身形随波动而隐。
小鹫与阳儿见状,亦紧随其后,闯入光幕之中。
入光幕后,陆川首遇刹那暗茫,继之,赤色盈眸,炽烈火浪沛然而至,炙热迫人,令其急运玄功,护周身以应变。
周全防护既成,陆川始得审视四周,愕色顿生,盖眼前展现者,乃一片赤炎汪洋,酷热源于斯也。
陆川蹙眉言曰:
“此火焰,亦为虚幻所化欤?”
“真伪难辨,谁能悉数,此处似为大阵之所,且颇有机巧。”
小鹫侧目一顾,爪指火海深处:
“观彼中数子,似同陷困境。”
陆川闻声急视,确有身影于火海中勉力抵挡焰浪侵袭,其形影,竟是陆坤诸人。
“此阵强大如斯,陆坤等亦未能免困!”
陆川吸冷气一声,续道:
“吾辈欲过此阵,恐非易事。”
“未可断言,法阵自古有解。”
小鹫不以为意,复指前方火海:
“见否?火海中裂变而出之火径?”
陆川随其所指而望,始发现火海之内,竟辟有无火通道数条,清晰可见。
“此乃过关之术耶?然则多歧路,孰为真相?”
陆川愕然问之。
“此诸途,皆伪也,陆坤诸人亦堕其计,欲由此突进,反陷阵法之围。”
小鹫谑笑道。
“尽皆虚妄?真道何在?”
陆川复又错愕。
“眼前之路,即为真径。”
小鹫爪再指,是时非指通道,直指南面炽烈炎海。
“最不可期之处,每每藏真机。”
小鹫见陆川愕容,一笑,遂跃至陆川肩头,慵懒言曰:
“行矣,少年,勇气何需吝惜。”
陆川望炎海浩荡,苦笑,硬闯火海,非区区勇气可办。
“试之可也。”
踟蹰片时,陆川终咬牙决心,既已至此,岂能退缩?
虽陆坤辈俱困,幸有经验丰富之小鹫为谋。
既下决心,陆川不再犹豫,浑厚玄力勃发,周身环护,同时泥丸宫内魂力涌动,以备不时之需。
陆川备至周全,步履缓出,及至火海之缘,复紧咬牙关,毅然跃入其中。
入火而不觉焚肤之苦,心弦始松弛,拭额间,汗水涔涔而下。
“但行前路可矣。”
小鹫先是惯常嘲谑陆川,继而挥爪指示道。
陆川颔首,呼阳儿于后,阔步挺进,直趋火海幽深处。
周遭烈焰熊熊,陆川竟安然无恙,掌触火焰,如握虚无,浑然不觉。
“诚为奇也!”
陆川心中赞叹,步伐加快。
深入之际,见陆坤诸人于火海之上,竭力抵挡自火海腾起之炎柱,一时措手不及。
盖因误入歧途,反陷阵势攻袭之中。
陆川身处火海之下,能窥视陆坤众人,彼等似未察觉其存在,故陆川得以肆意审视之。
俄而,陆川目光掠过火海之颠,忽生讶异,盖因足踏青莲之神秘女子,竟未现于此地也。
“岂其亦顺遂破此大阵耶?”
陆川眼神瞬息万变,彼乃依小鹫之指点,始得轻松解此阵局,然女子若独力越此障碍,岂非刚悍太过乎?
终须知,即如陆坤之强者,亦困于此地矣。
方陆川面色变换间,前方炎海之中,忽现一扇半启之青铜巨门。
望青铜门半掩之态,陆川心微沉,未料果然为人先入,若所料不谬,则必为那踏青莲之神秘女郎也。
“既至斯地,何论皆宜一探究竟!”
于青铜门前,陆川踟蹰片晌,终不甘就此离去,身形一闪,循门隙而入。
随陆川潜入青铜门,赤红之色尽褪,一座静谧石殿,映入眼帘。
石殿布置未及奢华,反显简素,空旷中摆设寥寥。
陆川目光巡殿一周,最终凝注于石殿中央。
一具无盖之石棺静置其间,而石棺之上,聚一团生机盎然之光芒,熠熠生辉。
陆川微阖星眸,视线凝于那抹光华之上,继而隐约窥见光团之内,一颗似以辉煌能量凝聚之碧翠心脏,轻轻搏动,随之殿内玄力,似亦随之撼动。
“祭灵之精也!”
小鹫声含讶异,缓缓响彻陆川心田。
“此即所谓祭灵之精邪!?”
陆川目光亦聚向光团,眼底闪过震撼之色,步履缓移欲进。
然其步甫出,一股透着空灵之意的幽幽之声,忽于静谧石殿中响起。
“此地非汝所能踏足,退去吧。”
陆川之步戛然而止,旋踵间,徐徐仰首,瞳孔微敛,视线乃投向半空之中。
于彼处,青莲悠悬,犹莲子之倒映,澄如镜、澈无澜,以一双明眸,深深锁定了陆川之身影。
陆川趋前细审,观其女子赤足立于青莲之上,肌肤若凝脂般细腻,清眸深邃,宛如幽潭静水,难以窥其底,素色长裙,淡雅非常,更显其身姿曼妙,直似天工巧夺之妙作。
此女恍如九天仙子,降临尘世,容颜之美,非笔墨所能形容,令人心动神摇,美得不染凡尘,又似高居九霄云外,不可侵犯。
犹如彼足下所踏之莲,可远观而心生敬意,却不敢稍有轻慢。
陆川之目光,流连于其身,惊艳之情,久久未能自已,终是渐渐收束,归于平静。
心念一转,乃问身旁之伴:
“小鹫,吾等联手,可有胜算乎?”
小鹫沉声答曰:
“难矣!此女年华虽少,实力却深不可测,恐不逊于陆坤。”
“即便并肩作战,亦是败多胜少。”
语中透着几分无奈,盖其当下非全盛之态也。
陆川闻之,苦笑一声,眼珠微转,忽而向那神秘女子拱手施礼,言道:
“在下陆川,本无争宝之意,误入此地,只为一睹祭灵强者所遗珍奇。”
“未知姑娘芳名?”
“陆坤之属,犹遭外界大阵失足所困,君能突此险境,诚有可圈之能矣。”
神秘女子,面纱轻曳,其音清越,猶如琼瑶落玉盘,言辞间微带幽情,未显全信陆川之偶然造访之说。
此女容颜固乃绝色,心机深沉,若水之深不可测,昭然于世。
“妾身慕容洁儿,既陆川公子无意竞逐,洁儿先行拜谢。”
“强人所难,非洁儿所愿,望公子勿多心。”
其声虽极尽恭谨之仪,而内中隐含训诫之深意,陆川闻之,心下豁然。
对此,陆川唯有示无奈,此女实非常人所能敌,力有未逮之际,唯有暂避其锋,待时而动。
陆川心中雪亮,切莫以貌取人,若真出手阻挠其事,此女手段之凌厉,恐不留丝毫情面于人前。
朱城紫琪,外冷内热,性情尚属良善,而眼前绝色佳人,则别有一番风情,迥异于前者。
观其外,和颜悦色,柔声细语,温婉可人,然内心深处,或冷如玄冰,寒气彻骨!
此女之能耐,乃至小鹫亦颇感敬畏,其间固然与其本身实力相关,亦足见其非同凡响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