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文庭厉声道：“何人放肆！”

谢钦雪道：“邬老板不认识在下，也不认识叶尖刃吗？”

邬文庭这才看向那五片柳叶，如利刃芒锋，深入玉台。

谢钦雪道：“在下无意挑衅，只是要与诸君明言一二。水沙门发出水沙令，我无权干涉。但是这位叶姑娘，在下却是保定了。”

众人中一个头顶光秃，络腮胡子的矮小瘦子，将手中三尺有余的狼牙棒向谢钦雪一挥，大声笑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水沙令下保人？！”

谢钦雪目光冷淡，指尖微动。

那瘦子不及眨眼的时间，已经被打掉一颗门牙，痛得他捂着嘴哀嚎不止。

“在下飞雪谷，谢钦雪。”

指尖一动，便能以弹指之功打落数丈开外那瘦子的门牙。内力、准头两者兼优。洛红玉目光露出几分忌惮。众江湖客中有些人窃窃私语。

邬文庭慢慢道：“飞雪谷？姓谢？”

谢钦雪道：“既敢指摘江湖中事，自然便是江湖中人。”

大多数时候，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如此便足矣。

邬文庭了然，后退两步，未再多言。

谢钦雪朗声道：“飞雪谷虽一向与中原武林少有往来，但无论是在关外、大漠，都是有几分薄面的。今日，洛门主的水沙令既出，在下亦有一言：这位叶姑娘受空寂老祖赏识，与飞雪谷渊源颇深。她日后行走江湖，诸君若无意为难，飞雪谷愿结善缘。只是，若有人欲接水沙令与她为难，那便是同飞雪谷过不去。得失轻重，接令与否，诸君三思！”

叶宸不想将谢钦雪牵扯进来，却猝不及防被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钦雪飞身出去。

虽然叶宸对他们江湖中事不了解，但是这些天听谢钦雪絮絮叨叨，也大概有几分明白。

水沙门、半月坊、晓生阁固然在江湖影响颇大。

然而所谓三家鼎立不过是近十几年的事。有一些门派极少参与江湖中事，似独立于江湖之外，自然也就与三家无碍。飞雪谷便在此列。除中原外，关外、大漠都有许多势力门派，白山教、独绝门、蓝戒山等。他们中有如大漠玄亭一般名扬在外的，但更多的却是无名于江湖的神秘组织，鲜与外界往来。

数十年前，空寂老祖叶冰帘初入江湖时，游历多在关外大漠等地，有过不少奇遇，亦交过不少朋友。得罪飞雪谷，日后行走江湖的麻烦并不会比得罪水沙门的少。

所以叶宸也就明白，为什么谢钦雪在说出“同飞雪谷过不去”这句话之后，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那些江湖客互相看看眼色，又悄无声息地坐了回去。

看着谢钦雪，叶宸想起这些天遇到的这些人。

洛红玉、秦良生、李未漪、慕容缘和、董修......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有秘密，每个人都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

轻身立于莲花灯上的谢钦雪此刻的冷峻模样很陌生，与叶宸从前见过她的样子都不相同，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看着谢钦雪，叶宸突然想起馥长老的话。

世间人都有千张面孔，万种肚肠，不是轻易就能看清的。

就在叶宸仍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叶宸被点着穴动弹不得，下意识闭上眼睛，却瞬间被人拉住手腕飞出了三楼。

穴道被解，叶宸睁开眼，只见谢钦雪背对自己，两人飞速下落。谢钦雪一手将自己推得老远，一手发功将落下来的断木震开。

方才所处的单间已经被一股强大外力击得四分五裂。

二人连同许多断木一齐落下，正正落在白玉石台前。紧随二人之后落下的是洛红玉，于是叶宸只是稍一抬头，便对上了洛红玉的视线。

谢钦雪护在叶宸身前，盯着洛红玉，周身隐隐有杀气。

正当此时，揽芳苑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响，铃声沉闷却传递悠远，不同于普通铜铃。随后有一人破门而入。

那人一身仆从打扮，形容凌乱，手中飞速摇着铜铃，飞奔着冲进来边跑边叫：“二公子！相爷急召！”

早在听到铜铃声的时候谢从弦就已经匆匆下楼，见这仆从如此情状，谢从弦疾步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那仆从边喘边道：“相爷急召！请公子快回！”

谢从弦知道定是府中出了大事，也不多问，只回头看了一眼谢钦雪，就急吼吼离开了。

半月坊虽处江湖，但朝廷重臣家中只报新丧的喜乐铃还是知道的。谢从弦已经带着谢家随从匆匆离开，邬文庭看向谢钦雪。

谢钦雪眼看着谢从弦离开，眉峰紧蹙。

叶宸与洛红玉盯着对方，两人隐隐有对峙之势。众目睽睽之下，洛红玉对几位下属道：“谁都不许跟来！”转身便从大门飞出了揽芳苑。

叶宸想跟上去，谢钦雪抓住一把叶宸的手腕不松。

叶宸道：“无妨。你去吧。”便飞身出去追洛红玉。

谢钦雪望着叶宸远离的背影，只停顿了一瞬，便也飞出去赶往谢府。

那天晚上，本该有一场血雨腥风的品香动乱，最后是以三个从未在江湖露过面的女子离开草草结束。

当时人们听到这件事，都认为太过荒诞。

当然，后来人们才发现，那个晚上，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