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矮冬瓜。哈，又矮又胖，那时候我就想，难道说马修是老头子领养来的孩子？为什么和我们一点儿都不像？咱们小时候也没他那么胖吧？那会儿的克莱尔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附近的那些小屁孩儿都喜欢她，总是会来找她玩儿……但是没人愿意和马修玩儿，他太胖了，跑也跑不动，总是拖人后腿，没人喜欢他。”
马修没有搭茬，而是在静静地听着亚瑟的讲述，尘封已久的记忆也在脑海中涌现出来……
亚瑟说的没错，马修小时候就是不受人待见，他没有托马斯聪明，也没有亚瑟帅气，在整个家族里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人。
现在想来也挺有意思的，克莱尔小时候和他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克莱尔那个时候并不承认自己和马修是“同胎出生”的兄妹，说嫌弃也好，怕被别人指指点点也罢，年纪还很小的克莱尔会刻意保持和马修的距离……
当然后来她变了，马修也变了，但是当年的事……
和现在不一样，对于当年的马修而言——待在农场里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酷刑，他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在马厩里帮人备马、铲屎，在家里打扫卫生……一声不响地把这种谁都不愿意做的杂活都干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被人看不起，甚至连工棚的牛仔们都会取笑他。
要知道在牛仔们的全盛时期，不仅手上的活儿要过关，嘴皮子也得利索，那些人的嘴一个比一个毒，马修听到过不少糟糕的词语。
至于老柯林特。
作为马修的父亲，柯林特显然也对马修不太满意，或许是有些嫌弃马修没有继承他们的优良基因吧。
那个时候马修就在想，等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但是后来，他变了，既长高了、也长帅了，就像是丑小鸭最终蜕变成了白天鹅，人们都开始待见他了，他在农场过的也很舒适，他学会了骑马，学会了套索，学会了赶牛，然后他又改变了想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也未尝不可……
不过，那些之前伤害过他的人，他会记一辈子。
“感觉也就是一夏天的事儿，马修突然瘦下来，还长高了，后来又开始长胡子……最后长成了现在这副卵样儿，”亚瑟瞥了马修一眼，“啊，时间过得可真她妈快。”
“这正是我想表达的，亚瑟，我们还能围在壁炉旁边喝多少次酒呢？也许再过上几年，我们几个就都不在了，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托马斯晃了晃酒杯，随后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老爷子总是担心家族的未来，我以前一直觉得他想得太多，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
等我们都死了，亚瑟，你我，还有马修克莱尔，等我们都死了，我们得让玛利亚为这片农场单打独斗吗？”
亚瑟挠了挠头：“肖恩就这么被你排除在外了，得了吧汤米，拿出点儿男人气概来，告诉凯特，肖恩是你的儿子，而你的儿子将来注定要继承农场，而不是在东部的学校里学弹钢琴——说起钢琴，你知道西黄石的那个酒馆儿吗，在那里弹钢琴的人还是弹给我们这些牛仔听的……这也太低端了。”
“亚瑟，如果汤米能在凯特面前直起腰来，咱们也不会聊到这个话题了不是吗？”马修笑着说道，“把酒瓶给我，让我再倒点儿酒。”
“——重点不是我！”托马斯开口道，“重点是你们两个，一个三十多岁了还没孩子，一个二十多岁了还没结婚，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
这时候，亚瑟和马修才明白，托马斯逼逼了这么一大通，闹了半天是为了催婚。
“打住。打住。我才不想听你‘那么大’时候的故事，我可是用双眼见证了，不用你再重复一遍你的悲惨经历，”亚瑟起身，“嗝！我喝多了，要去睡觉。”
“我也是……”马修也跟着亚瑟站起来，准备离席。
“——我在跟你们两个说正事儿！”托马斯的语气十分严肃，“是，可能你们两个人嫌我管的太宽，又或者嫌我古板、传统，随你们怎么说。但是这件事情对我们的家族来说很重要，如果我们都没有后代，那我们每天这么拼死拼活地保护这里是为了什么？啊？你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十五英里开外的‘西圈农场’，克拉克一家，一八四七年搬到这个地方来的，当初可是一家人一起来的，现在呢？老埃里克今年五十岁，没孩子，他们完蛋了，等他死了，等他的妻子死了，他们家就灭绝了，西圈农场会正式成为爱达荷州的历史。”
“那不是正好吗，我们可以买下那里。”马修笑着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马修，我已经四十二岁了，凯特还常年不在我身边，你们还能指望我再生一个孩子？”托马斯抓起地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弟弟们，做点儿正事儿吧，好吗？老爷子不跟你们说，是因为他不敢提，但是我有必要替他说，你们两个已经老大不小了，为了这个家做点儿有用的，好吗？”
“我有个主意。”亚瑟满脸笑容，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憋着坏水儿，“你把玛利亚交给我，我来当她爸爸，你想办法把肖恩从凯特那里要回来，我们两个一人一个，公平吧？”说完，亚瑟顿了顿，瞥了身旁的马修一眼，“至于马修，我祝他遇到一个好女人。”
“去你妈的亚瑟。”托马斯骂道，“你还是快滚吧。”
“说得好，还是滚吧亚瑟。”马修也骂道。
“好吧好吧，我这就滚了，让我去看看我的房间有没有变样儿……”亚瑟端着酒杯笑着离开了，“我们明天早晨见。”
“那我也……”马修见状也挪动步子，准备闪人。
但是托马斯不会轻易放过他：“马修。”
“我会往这个方向努力的，相信我，我不像亚瑟，我还年轻呢，还有时间，别急。”
“很好，这是个好的开始，不过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托马斯顿了顿，“我想让你明天去找老爷子。”
“去镇上？”
“去镇上。”托马斯重复了一遍，“他虽然把我轰了回来，但应该不会把你也赶走，让他一个人呆在镇子那边不妥，你得去守着他，以防万一。”
“巴克利不也在呢吗？”马修实在不想赶那么远的路。
“老爷子的身边得有自己人，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好吧，我明白。”马修点了点头，“那我明天一早就出发——还有别的事儿吗？除了催婚以外的事儿？”
托马斯喝了一口酒后开口道：“珍珠夫人想见你，我欠了她二十美元，你替我还上。”
“去你妈的汤米，我才不要帮你还嫖资！”
“是做正事儿用的钱，我明天早晨把钱给你。”
“你给我？那行。那我上楼了。”马修把酒杯往矮桌上一放，扭头就走。
结果托马斯又冷不丁地开口了：“嘿！如果是珍珠夫人的话，父亲应该会同意的，她很聪明，也很有钱，是个很好的选择，你也会受益良多。至少我不觉得她会像凯特那样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马修刚登上楼梯，就被托马斯的这句话给逼停了，于是回头道：“滚吧，少来掺和我的私事儿！”
说完，马修便气冲冲地上楼去了。
托马斯一个人在壁炉旁边坐了很久，无比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