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得很好，恐怕只有朝夕相处的梅子衣能看出些许端倪。
林瑾看许晴光没有阻拦的意思，按下了电视遥控器的播放键。
重录装置发出清脆的嗑嗒声，录像从踏入混沌空间开始，直到墨车形态斩杀两头厄兽为结尾，省去了期间和锦赫交流的过程，保留了所有的战斗。
以赤鸦的视角，全程伴随着鲜血与残肢四溅。
漆黑的将军狂放地挥洒魔力，无边的怒火与凶厉近乎涌出屏幕，骇人的气势锋芒毕露。
自己和锦赫复盘时并不感觉尴尬和不适，但到了和林瑾一起时，许晴光突然就感觉到了如坐针毡。
通常来说，这种感觉是来自于自己怯于被他人了解的那部分经历和过去，被他人知晓时的羞赧。
会如此，可能是对那个人还不够熟悉，也可能是与那个人已经结为至交。
许晴光当然不会不信任林瑾，她在心中暗自认为，她和林瑾应该已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除了十年青梅梅子衣之外，林瑾就是她最好的挚友。
即便她们只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美好的友谊不会因为简短的相识而受限，长久的岁月也只会青睐于真正的深情。
一切只取决于性格和心。
许晴光只是有些害怕，害怕林瑾会露出异样的眼神。
视频播放完毕，长得像收录机的重录装置把记忆磁带从肚子里吐了出来，林瑾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好像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这两天已经复盘过好几次，影像同时也重复观看过好几次了，但锦赫依旧感觉很是兴奋，它飞到许晴光的头顶，高兴地转着圈，“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好厉害，赤鸦，还有墨车！”
和林瑾一样有些呆滞的许晴光如梦初醒般地抖了下身子，她的视线落在身形娇小的女孩身上，声音有些发飘，“啊，是啊，墨车……”
林瑾晃了晃脑袋，梳在两边的短短的双马尾随之摆动，这个小恶魔一样的女孩子，此时在许晴光的面前也显现出几分天真和稚气的可爱，却不再是她在外人前的那副伪装，而是真正的、符合她年纪与样貌的软萌与甜美。
“我可以再看一遍吗？”
“啊？”
在许晴光的所有设想中，都没有林瑾提出再看一遍的选项，她的大脑急速运转，几乎快要过热冒出蒸汽了。
“呃，可以。”
就在锦赫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物理降温的时候，许晴光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她深吸一口气，顺便还捏了捏眉心，避免自己真的像幻化外显魔血时一样全身喷气浪，那怕是要把家给拆了。
林瑾将一只手指抵在自己圆圆的脸蛋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有这么难以抉择吗？”
唉。
许晴光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把弹出的磁带又一次摁进了重录装置的肚子里。
她果然不擅长应对林瑾。
不过还好，视频再次播放时，林瑾马上就转移了视线，没有再纠缠许晴光。
……
在林瑾看来，不管许晴光有没有这个意思，但林瑾自己，无疑是已经走到了争斗战的最前头。
在这场没有硝烟、没有火光的战斗中，甚至连“奖品”、“被争夺者”本身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竞争者们要取得优势，异常困难。
更何况林瑾因为自己的一些事耽搁了不少能和许晴光相处的时间，局势似乎在向着她的反方向倾斜。
可果真如此吗？
林瑾偷偷看了一眼许晴光。
第一遍播放视频的时候，她被赤鸦的狂气与暴戾所吸引，这就是她想看到的东西。
但不能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是不够的，如果林瑾所认识的赤鸦只是个戾气自生之人，她会尊敬赤鸦的力量、会尊敬赤鸦的努力，但不会如此痴迷于赤鸦。
就像如果许晴光只是那个温和善良的漂亮女孩，林瑾同样也不会着魔一般地想要靠近她、纠缠她……占有她。
林瑾盯着电视屏幕，将军把漆黑的臂甲高举，魔力的光芒之盛，透过屏幕把整个客厅点亮。
高傲的赤鸦以最凶狠的姿态将厄兽毙命，血肉横飞的战场是如此的骇人；冷峻的墨车聚集神力，试图为人间带来灾厄的魔物在她的力量下灰飞烟灭。
她又偷看了一眼许晴光。
高挑的少女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毛茸茸的雪白色小兽仰躺着倒在少女的怀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美好。
没一会儿，少女注意到了林瑾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看吧。”
林瑾收回视线，她的身躯因兴奋而颤栗，脸色逐渐变得潮红，泛着热气的呼吸散出口鼻。
这才是她想要的，她为之狂热的原因。
战场上双手沾满鲜血的武人，平时生活中温和平静的好学生，只有这两者结合起来，才是真正的许晴光、真正的赤鸦，巨大的反差将她的形象衬得如此鲜活，如同一道吞噬魂魄的亮光，吸引着扑火的飞蛾。
而不止如此，许晴光知道林瑾真实的、小恶魔的一面，却不知道这个可爱的学妹隐藏的狂热。
这……这，真的是，太棒了！
她林瑾所享受的，是这世界上最顶级的盛宴，而在这场宴会中，没人知道这个食客的内心犹如饕餮。
“好厉害！”
林瑾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是如此真情实感地表达着自己的歆羡和热诚，她将所有不堪而沉重的情感埋藏于真挚的友情之下。
“嗯，可能有点血腥，见谅。”
“我不觉得哦，毕竟是在和厄兽战斗嘛，而且赤鸦就是那样的战斗风格，我觉得很帅啊。”
再血腥一点吧、再向我多展示一些那修罗般的姿态吧。
看着许晴光那张俊秀而精致的脸庞，林瑾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敛入眼底。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情绪正在朝着她乐于见得的方向不受控制地渐进，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但林瑾和梅子衣约好了，不能就这么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
冷静下来，林瑾，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在锦赫讶异的目光中，林瑾轻轻地抱住了身边人的手，轻轻侧着身子，靠在某只呆头鹅的身上。
在这场无声无息的争抢中，她依旧是最了解许晴光、最了解赤鸦的那一个，这就够了。
少女的嘴角扬起了自信而愉悦的弧度，在许晴光的视野盲区，她眼中狂热的光渐渐消退，罕见地流露出如水的温柔。
——就像裁云那湖光般潋滟的粉紫色眼眸，惑人心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