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强壮则是身体一颤,偌大的汉子,竟然要哭出来了。
“强壮,你这是怎么了?”张还真问了一声
“老祖,俺出来是卖货的,跟那老头一样没带钱。”张强壮悲声道:“上次来永宁县,还没有这规矩。”
“你上次是多少前来永宁县?”张还真问道
“三年前。”张强壮急得都要哭出来:“俺寻思卖了这批货,不仅能填补家用,还能给俺娘买瓶梨花丸,治一治她的老毛病,现在可怎么办……”
“强壮,莫哭,去把我的包袱拿来。”张还真拍了拍汉子的肩膀,从袖口中掏出一枚印有白鹿图纹的腰牌挂上。
张强壮一愣,然后把车上那个粗布包裹递给张还真,正是前些时候,吴秀才赠送给张还真的虎皮。
打开包裹,只见其中赫然包着一件青衫,布质细腻,色泽庆幸,犹如初春嫩叶,清晰脱俗,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制作,宽松而不失雅致。
人靠衣服马靠鞍,佛靠金装树靠皮。
有时候,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可偏偏就存在。
宽袍大袖穿起来,一袭青衫披上身,原本只是有几分秀气白皙的张还真,脱胎换骨,瞬间化作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迈步向前,大袖飘摇,步履从容,犹如古之君子从史册中缓缓走来,日光照耀在青衫之上,仿佛间有光,竟似神人一般伟岸,气质出尘,非同一般。
这一幕不仅张强壮愣住了,就连两个正在拳打脚踢的门卒也瞬间凝望,望着一袭青衫,顿时冷汗淋漓。
这种戏文中才会出现戏码,怎么今日真的出现,还叫他们哥两个撞上,当真是见了鬼了。
大魏朝廷,等级森严,礼法制度,皆有讲究,服饰以阴阳五行学说划分,把青、赤、白、黑、黄五色当作“五方正色”。
即东方青色,南方赤色,西方白色,北方黑色,中央黄色。
黄色代表中央,故而帝王之服为黄龙,其次是赤色,大红大紫象征喜气,有紫气三千里,满堂红彩的说法,故而满朝诸公都是穿朱着紫。
黑色象征肃穆庄严,是执掌刑法的官员所穿着的服饰。
平民百姓大多数穿布衣,灰色,白色。
至于青色,绿色,蓝色,都是八九品的小官,乃至秀才举人所穿。
八九品的官员,在面对朝廷衮衮诸公的时候,才算是小官。
而在这最高主官七品的永宁县,能随手捏死两个看门的差役。
即便是秀才举人,那也是官员预备役,儒家道脉的修行老爷,岂是他们两个门子可以得罪的。
民之四等,士农工商,士子站在大魏朝鄙视链的顶端。
一念至此,一个门子快要哭出来,另外一个门子舔着脸上前陪笑道:“给这位相公见礼了。”
眼尖的门子瞥见张还真腰间那块白鹿牌子,更是一颤,心中暗暗叫苦。
白鹿书院,那是永宁县少有的道脉,不知道出了多少秀才举人,更加证实张还真的身份。
“一,我要进城。”
“二,我前面这位老者,以及后面那辆牛车同我一起进城。”
张还真伸出两个手指,淡然道:“其余的我管不了那么多。”
“是,相公!”
两个快要窒息门子眼眸中顿时迸溅精光,刹那间活了过来,顿时喜笑颜开,帮着老翁拾起红枣,然后主动上前拉牛车,送张强壮入城门。
张强壮一个精壮的汉子,哪里见过这一幕,顿时憋得脸红,一声不吭。
待到张还真也踏入城中,身影逐渐消散,城门口的百姓这才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这是秀才公吧,看看这气度,看看这模样。”
一个骑着驴子的老妪啧啧道:“这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嘞。”
“秀才,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
同行的老汉嗤笑一声道:“秀才我也见过,哪里有着通天的气派,分明是个举人老爷。”
“唉,我家怎么不能出个秀才。”
队伍中一个骑着马匹的富商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骂骂咧咧道:“叫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今天看见了吧,这才是读书人,你个混小子。”
富商之子捂着泛红的耳朵,欲哭无泪,怎么来了永宁县,也能遇见别人家的孩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两个门子黑着脸,只觉得他们吵闹。
刚想要呵斥两句,却想到突然出现,为民做主的张还真,不禁心生犹豫。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
刚来一个骑着龙血宝马的贵人,又冒出一个身着青衫的士子,鬼知道下面会跳出什么大人物。
“要不今天,咱哥两个收敛一下。”一个门卒压低声音道:“就算积积德,反正上缴衙门的份子已经够了。”
“也行,今天怕是沾了什么东西,运气这么差。”另外带刀的一个门子神色惨白,咽了咽口水道:“改日咱们去白莲庙拜拜娘娘,驱驱邪。”
心生畏惧,行事大不相同,两个门子只想快点结束今日的差事,对进城的百姓不再故意刁难,有钱的拿钱,没钱的呵斥一两句,却不敢拳打脚踢,生怕惹出第三个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