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我想说的是。”

“爱丽丝，我不希望你杀人，不论你出于何种目的。”卡罗尔凝视着爱丽丝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杀了人，很多事情就无法回头了。”

“你能为了你所认为正确的事情去剥夺他人的生命，坚信着这是正义，万一你改变想法了呢，认为这个世界太过于肮脏，想要杀干净了呢？当你挥下屠刀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犹豫吗？”

他停顿了一下，让爱丽丝有时间消化他的话。

“一旦习惯了这件事，就会认为杀死他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里不会有任何负担，这很可怕。”

听了卡罗尔的话，女孩先是一愣，随后激动了起来，浑身发抖，她低下了头，卡罗尔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过了大约半分钟，她用悲哀的语气开口道。

“你是在害怕我会变成那个杀人犯吗？只为了心中的那份执念，肆无忌惮的杀人？”

她苦笑了一下，表情很痛苦。

“你知道吗，我很崇拜圣骑士塞德斯，可是，我永远都无法成为他那样子的人。”

爱丽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有着女孩子的白皙细腻，线条优美，宛如一件精美的工艺品，然而，经过她长时间的握剑，四指指肚的地方有着淡淡的老茧。

“跟那位大人不一样，我的双手早已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我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杀人魔了”爱丽丝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说出了极其重磅的话。

卡罗尔的话让她过去的记忆突破封印涌了出来，某种黑色的东西，血色的人影在爱丽丝的脑中嘶吼。

她在这个屋子里仿佛看到了几具被切掉脑袋的血淋淋的尸体。

她用双手抱紧了脑袋，试图驱除掉那些可怕的记忆，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像我这种人，早该下九重地狱去了，我为什么没有自杀，卑鄙的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想弥补我犯下的罪孽。”

“所以才不听我说的话，因为你早已经无所谓杀人了，只想着快点解决掉他？”

“是的，我要成为正义的伙伴，由我来，将世上存在的邪恶全部清除。”少女抬起头，态度很坚决。

“有些事情，单纯的定下规矩是没有用的，终归是需要人站出来去做的。”

（她的话语好沉重。）

（重要的是我无法理解。）

卡罗尔感觉那天晚上劝说的自己像一个小丑，这个不是她一天两天临时想出来的想法，经过时间的沉淀，她早已形成了坚不可摧的逻辑闭环，她有着一套自己独特的行事准则，根本不可能通过简单的言语所能动摇的，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坚持下去，执着本心，无惧付出，一往无前，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就像前几天的那个晚上一样。

即使牺牲自己的纯洁，也一定要伸张正义。

卡罗尔回忆起了前世卡罗尔的记忆。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自己穿着温暖的衣服，揉搓着冻的通红的手，站在亚伦堡的大门内。

天很冷，但男孩很兴奋，因为父亲大人说了，今天会有自己的玩伴过来，一个名叫爱丽丝的女孩。

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很小，很瘦，这是卡罗尔对爱丽丝的第一印象。

那个女孩，一言不发的跟在艾德鲁管家后面，身形瘦弱，面容枯槁，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崩坏无神的眼睛，一切都不在乎的眼神。

以及不久前，自己和她的决斗后。

眼睛看着远方，散发光芒，认真诉说着梦想的漂亮的少女。

那坚定的，充满希望的眼神。

还有她的那句话。

我要成为正义的伙伴，不论遇上什么挫折，我都要创造出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流泪，都能幸福快乐生活的世界。

那个时候是她最敞开心扉的时候，即使没有实现的方法，她不顾自己，笨拙地追求着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世界。

仔细思考了一会，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卡罗尔忽然有点想明白了，爱丽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在害怕。

如果不给自己设下这样虚无缥缈的梦想，不去追求人类的理想乡，少女就会被仇恨的过去压垮，失去自己活着的意义。

在亚伦的时候，受到真名契约的束缚，加上每天沉重的课程学习，爱丽丝没有表现出来，但到了这里，她摆脱了身上的枷锁，她开始释放了，每次的委托拼尽全力的完成，在没有委托的时候也是拼命锻炼着，想要让自己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来充实自己，以此暂时忘记过去。

（那么问题来了。）

（想要改变她的想法，应该怎么做？可如果不能从源头入手的话，感觉说再多也是毫无意义。）

（问题是，爱丽丝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她刚来亚伦的那个样子能知道一些，但若不掌握全部，就无法对她下手。）

（还有她自己承认是杀人魔，可是来亚伦之前的她连八岁都没有到吧。）

“我理解了”沉思许久，少年开口道。

“我猜，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你的过去，你来亚伦前发生的事情。”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对。”

“可以说说看嘛，爱丽丝，我会倾听，会帮助你的，或许我可能告诉你所追求的答案，不要在盲目地折腾自己。”他的语气很诚恳。

“。。。”少女闭眼沉默了很久，很久。

时间悄悄地流逝着。

卡罗尔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少女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说，过去就让它存在那里吧，已经发生的事是不会有改变的，与其后悔，纠缠着不放，我更想坚持自己的梦想，我只要这样子就行了，我不想有什么变化，也不需要你的看法。”

不过，当她望向卡罗尔时，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找到那个邪教徒，”她停顿了下，“除了你那个还未说出口的交易的条件，一件事，我能做到的一件事，不违反我的原则，我会听从你的命令。”

（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她藏起来的，一定是很好的东西。）

（可是好感度不够，继续追问下去她也不会说，使用真名契约？算了，不能破坏我真正的计划，一旦用了就是我输了。）

（为了能采摘到最甜美的果实，我要忍耐下来。）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会听进去多少”卡罗尔像是放弃了，叹了一口气。

（我要顺着她的想法说。）

“以下是我的观点。”

“我认为你的做法没错，任何邪恶都应该被绳之以法，这是对的。”

卡罗尔话锋一转。

“可是，希望你在行动前，能好好考虑下结果，或许存在更好的选择，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在我看来，正义也可以说是一种可获得的利益，可是如何最大化的获得利益，并不是只有杀掉坏人这一条路，考虑下后果，选择更加好的一条路，这不是一件坏事。”

“嗯，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

（啧，完全没在听啊，算了。）

（多说无益，无法知晓过去，就无法对症下药，如果只是对爱丽丝进行无意义的废话，说破嘴皮子，说多少话，估计都没有用，她的执念太深了，不可能轻易撼动。）

（呵）

（说到底，她虽然一心为着他人，想要做好事，可是内心却一直在抗拒着别人的进入，甚至拒绝和其他人进行深入的沟通。）

（看来路还很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