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以后可别做傻事了。”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也许是一声道歉，也许是一声感谢。
这些年来，我从未收到过她一次感谢，如今居然计较起来，但一想到曼春这人，性子就这样，索性也就不内耗了。
她把头靠在我肩上，撒起娇来，这一幕，感觉像是回到了我们小时候，是那么遥远，又好似近在眼前，我都快忘了，我们很久不这么亲近了。
这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好的，坏的，过去的，将来的……
处理好江城一干事宜，是时候回家陪外婆了。
我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尽管现在的我，已经慢慢在找回自信的自己，可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并不太美好的“冰窟之中”，我还是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回到外婆家的第一晚，心情很不美丽，甚至说还有些忐忑。
“这不是咱家的高材生嘛？可有时间没回来了。”
眼前堂屋里坐着的，一脸假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舅妈。
她和姚思翔比我早几天回来，舅舅家的房子就建在旁边，看来这几天，是得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我也不知怎的，明明受过高等教育，明明闯荡过社会，明明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可我见着不过小学还没毕业的她，还是有些发怵。
我笑笑没说话，强装镇定。
“曼雪姐。”
此时，姚思翔高傲地喊了我一声，像是锋利的刀刃划过空气，瞬间又把我拉回到了初中，不过她脸上表情倒是复杂，甚至好像还有点惊恐。
“这高材生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人家，在大城市上班，还那么节省？”
舅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屁股都没挪一下，磕着瓜子，吧唧吧唧，两人像极了村口八卦的长舌妇。
“舅妈好。我不知道你们回来，所以没准备礼物。”
我知道她的话外之音，可并不想搭理，打完招呼，便下意识地躲进了那间“不见光日”的小黑屋。
一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湿冷感，扑面而来。
虽然里面堆满了杂物，常年昏暗无光，可我毕竟在这个小房里了，待过7年。
这里承载着我太多的记忆，是手电筒下在被子里悄悄看书的木床，是耳边传来老鼠偷吃的悉索声，是心情不好时，放进木箱里的日记本……
上大学后，除了偶尔回家陪陪外婆，我基本不大回来，但记忆，还是如潮水般涌来，我蓦然感性了起来。
可不到一刻，愤怒马上就又占据了我的全部，因为我发现，我曾经留在外婆家的木箱子，唯一的木箱子，不知所踪。
那箱子倒不是说有多珍贵，可那是我在外婆家借住期间的所有，好友送的贺卡，珍藏的书籍，笔记本和日记。
是唯一，唯一她们抢不走的，一方仅仅属于我的小小天地。
如今，它却不翼而飞了。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谁干的，我正准备去兴师问罪，外婆踉跄着从后门走了进来，她努力抬头朝我这个方向看了看，颤颤巍巍地说道：“是小雪回来了？”
是外婆熟悉的乡音，“嗯，我回来陪您过年。”
“不走了？”
“嗯，不走了。”
我握着外婆有些湿凉的双手，掌心掌背粗糙的纹理，肉眼可见，我叹了口气，见她手里端着的草莓，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您还是这样，这么冷的天，非要自己用凉水洗？她小时候就这样，您还要伺候她们到什么时候？”
“来，吃一个，可甜了。”
看着外婆额头、脸颊日渐加深的皱纹，发白的双鬓，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不知是痛恨自己的懦弱，还是心疼外婆的隐忍。
这不应该是我记忆中外婆的样子啊？
曾经的她去哪了？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我准备出去找舅妈，好好“兴师问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