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澜最怕的莫过于小猴子此招,一时进退不得,只能拼命冲法海使眼色,希望他能管管这熊孩子。
法海与她目光一碰,径自移开去,竟是打定主意不管到底。
叶安澜咬牙:什么出家人啊,这时候不该面红耳赤,扛着小和尚慌不择路奔出门去,唯恐被破了清规戒律吗?
随着她沉默的时间增长,小和尚眼里的泪越聚越多,随时便要滚下。
夜风灌进来,叶安澜打了个哆嗦,干笑道:“悟空啊,娘亲去关个窗户,这个问题稍后再议。”
她刚朝着窗户所在转过身去,便见窗前立着个人,这房中的一切也不知被听去多少,那人又信了多少。
叶安澜一时如遭雷轰,脑海中空白一片,心上却仍存半点侥幸,几步走上前去,笑着招呼道:“李郎来了?外面风大,何不进来坐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同她不欢而散的李郎君。
李郎君在房内三人中转了一圈,面色灰败得可以,冷笑道:“原来如此!”
叶安澜心上咯噔一条,心道:这是全看到听到了,连忙摆手解释:“你想错了,这和尚不过是半夜进来讨个水喝。”
“讨水喝?”李郎君笑笑,“讨水竟然讨到小娘子闺房中来了?真是好本事!”
叶安澜已觉察出事态大大不妙,隔着窗户紧攥着他的袖摆,唯恐叫李郎君溜走,往后她便是有一百张嘴怕也难说清,说道:“是啊,这个和尚是个路痴,故而走错了。”
刚一说完,她便恨不得自打嘴巴子,正要找一两句描补的话。
不想李郎君忽然大笑起来,很快冷静下来,唇畔缀着嘲弄意味,道:“那么这么大的小子又是哪次喝水不小心走错了怀上的孽种呢?”
叶安澜皱眉,心上异常不舒服,忽然对李郎君这样纠缠误会感到不耐烦,义正言辞地纠正道:“李郎,你如何误会我,我都能不计较,但是悟空却是有父有母的孩子,不是什么孽种!”
原本听了李郎君的话,悟空伤心地低下脑袋,只是再被叶安澜这么一维护,他瞬即便如起死回生,蹭蹭数步蹦到窗下,指着叶安澜宣布道:“这是我娘亲!”
又指着法海,不无炫耀地道:“这个是我的爹爹,我是个有父母的孩子,不是哪里来的野种!”
又道:“况且你好生奇怪,做什么打扰我们一家团聚?”
方一见这小猴子窜出来,叶安澜便有不祥的预感,果然若说方才总算还有那一线微弱的生机可挽回,此言一出,怕是生生将最后的一点生机也掐死。
她已经不敢看李郎君的神色。
果然,下一刻,李郎君便重重甩开她的手,只说一个好字,便飞奔远去。
叶安澜回身,神色复杂地在这这一大一小光头身上转了个来回,最终钻入被中,蒙头装睡。
“师父,娘亲怎么了?”即便幼稚懵懂如悟空也觉察不妥,仰头询问。
法海看了垂下的青纱帐一眼,一贯清净无波的眼中似有似无荡过一丝波纹,瞬即恢复平静,缓缓道:“她在疗伤。”
“她不会有事吧。”悟空忧心忡忡地开口,目光也跟着落在青纱帐上。
过了片刻,才听到法海答道:“这种事,痛一痛便过去了。她总会没事的。”
悟空似懂非懂,忽然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那叔叔并非娘亲的良配。”
悟空发誓似的自顾道:“若换做我,无论如何,都会相信娘亲说的话。”
法海不语,片刻,账外再次传来悟空稚气的问询:
“那师父,换做你,会不会一样相信娘亲呢?”
法海不答,反道:“该回山了。”
叶安澜翻身起床,盯着法海下逐客令:“夜深了,你一个高僧出现在闺阁之中,怕是不妥。”
料定他必会干脆利落离去,说完便准备继续睡觉,不料法海反问:“有何不妥?”
叶安澜在二人之间点了个来回,道:“你,高僧,我,未出阁女子。孤男,寡女。哪里都不妥。”
法海煞有急事摇了摇头,道:“如此深夜,你未嫁之身,我,出家之人,才妥。”
她探究地在法海面上打量了个来回,心道,果然是高僧,顶顶清心寡欲的货色,这番奸情满满的话被他云淡风轻地吐出来,竟有几分光风霁月的意味。
你若敢想歪,只能是你思想太污。
这时,他又指了指一旁的悟空小光头,道:“况且还有他,并非孤男寡女。”
悟空一脸茫然,却也知道配合自家师父,一颗大光头点得飞快。
又道:“再况,贫僧也不介意多个俗家女弟子。”
俗家女弟子?
叶安澜万万想不到她昔日用以帮助小光头收集香火之时临时编的借口,竟然成了今日这厮堵自己嘴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