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银行大厦。”一道女声打破了混乱，沉着冷静，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那个女人后续的发言。

程淼淼从街区尽头的公寓楼天台爬起来，原本披在身上的光学迷彩伪装毯滑落，旁边静静躺着那杆漆黑的野兽大炮。计划已经败露，她没有再埋伏的必要了。

“那是栋待拆的危楼，早就不投入使用了，如果羊和狼都进入大厦，我们必须避免正面交锋，坍塌的高楼残骸会对周边居民造成毁灭性打击。时间已经不够了，距离目标最近的行动组人员有哪些？”

“除去保持方圆500米楼内警戒的猫头鹰组，就剩下些蚊香组的新人了。”

“话说有个公司旗下的偶像练习生也在那一带，好像是十六七岁的一个女孩子！”

“是那个个子小小的吧，好像叫应小梨，我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小梨？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程淼淼难得语气有些失控，“这里是危险的战场，谁把她放进来的！蚊香组汇报！”

“她有青金级的权限，理由是、是场景训练！”蚊香组的年轻人战栗着回答。

“青金级？你确定你不是色盲眼瞎？场景训练？又是和谁？她的同伴是谁？”

“就她一个人。”年轻人急得像是要哭出来。

“全体行动组人员，放弃闪猎计划，放弃伪装，立即前往平康银行大厦，优先保护白羊和应小梨的安全！重复一遍，放弃闪猎计划，放弃伪装，立即前往平康银行大厦，优先保护白羊和应小梨的安全！”程淼淼提起枪箱，大步走向楼梯，声音里透露着不可违抗的坚定。

同一时间，东街区。

雨很快停了，晚风游荡在渐暗的街道上，带来些许的凉意，路窗明捏紧了衣领。

他打开手机，上面是五分钟前收到的短信，来自程淼淼，内容是：如果你想好了，就去平康银行大厦的屋顶，公司会派遣直升机专机进行接送。

这个手机插的是程有曦亲戚家朋友的邻居的远房亲戚的电话卡，程有曦给他买来的。通讯录中程淼淼的手机号是阿婆给的，备注是他昨天在官网查询时顺手存上去的。

五分钟前，他回到那家便利店门口，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有个穿着西装和墨镜的男人站在那里等待，告诉他自己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如果想好了，就去银行大厦的天台，打程淼淼的电话，公司会派遣直升机去接他。

一开始他还觉得奇怪，但是看见那身熟悉的西装墨镜，还有随之收到的程淼淼的短信，就没有多想了。想来自己的手机号是阿婆给她们的吧，他心想着，走几步一回头，却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星人的事情先放一边，他已经想好了今晚就离开这里，恰好他也没什么行李家当，肩上的背包就是他全部的财产，路窗明不嫌重，去哪都背着。

非要说的话，公共澡堂里还放着他的衣架和几包洗发水沐浴露，公堂的躺椅上还有一张阿婆送他的毯子，有一支笔被小胖借走写作业就一直没还，还有和程有曦一起喂养的几只流浪猫，以及食堂里自己的碗筷和豆酱......留下的痕迹还蛮多的。

他也不准备和每个人告别，准备直接前往目的地。他很不擅长告别，光是一个程有曦就让他很心疼，还有那些热心肠喜欢塞菜塞水果什么都塞的邻老们，被他们缠上会很麻烦。

毕竟这两年受了大家这么多照顾，不辞而别肯定会生气吧......等下次回来看大家时带点礼物好了。路窗明心想着，戴上了耳机。

“18日凌晨，‘红眼尸体炸楼’视频热度登至各大平台榜首，引发广大网友激烈探讨，当日9点云舟市警局在各平台发文辟谣，称该视频为特效团队人工合成，目前该账号已经禁封，请广大市民不轻信、不乱传、尊重遇难死者......”

口袋里播放着“晚间新闻18分”。小时候有人对他说过一句话，说听新闻是感知认知自己的社会存在，并进而改善自己社会存在的重要方式。是谁说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这句话他一直记得，也就有了每天傍晚听新闻的这个习惯。

这个习惯甚至救过他一次。三年前，他带着爸爸留下的存款躲躲藏藏，最初是计划直接逃离这座城市的。但是每个通往城市边缘的道路都布满了监控，成百上前个摄像头像是幽森里的夜鸦睁着永不闭合的双眼，检视着任何行踪与身份可疑人员。光是城市边界的安检所就有上百个之多。

这都是从新闻那听来的。得亏他知道这些，才没有贸然选择离开云舟市，否则一旦被抓住，他也许就落到他的敌人手里了。

近年来云舟市不太平。

每个月都能听到各地多起炸楼、大型车祸、火灾、恐怖分子袭击、宗教信徒游行等事故，伤亡人数和经济损失堪称惨烈，据说还是被压下来的数据，人心惶惶，旧城南里的大爷大妈也喜欢聊这个话题，说是又要打仗了。

“平康银行大厦么......正好。”

他停在在街头拐角，远远望去，黑色的方砖孤立在视野尽头，那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据说接近危楼的标准，再过一年就要拆掉了，没有灯也没有人，黑得像是夜幕注下的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