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江水的流动从窗外传来,舷窗透入一缕阳光,一缕带着湿润的空气,让周煜又开始了忍受痛苦的一天。
他按惯例疼醒,腿上胳膊上像有人用大铁锤在砸,一跳一跳的疼痛,顺着四肢汇集到脊髓神经,然后再传导到大脑。
“公子醒了?疼就哼出来,这也没别人在,不要不好意思。”
舱中只有道长,一脸浓浓的关心:“这样的伤势,便是再硬气的汉子,也很难不叫疼。”
周煜本想呻吟几声,可听道长这么一说,反而有点佩服自己,心里骄傲了一下。
“感谢道长多日来……不辞辛劳……照顾在下。”
詹远道顺手拿着汗巾上前,为周煜擦拭额头的汗:“公子莫要客气,既然遇到,也算贫道与公子的缘分。”
周煜呲着牙笑得尤为难看,像被塞了一嘴的黄莲,苦不堪言。
詹远道搭上周煜手腕,见脉象无异,他松了口气。
“公子前几日,可是为自己算了一卦?”
周煜一愣,随即淡然摇头:“二小姐……让我丢了几次,具体是什么,我自己都没看到。”
詹远道眼光深邃:“日后不论有什么问题,莫要轻启卜卦。”
“啊?这是为何?”
“窥探天机必遭反噬,切记!”
詹远道说得尤为凝重,一脸的肃然显然不是在说笑。
“我记下了。”
周煜心知道长是为自己好,默默点头。
詹远道呵呵一笑:“再过一两日,咱们就到池州,公子有什么打算?”
“小子还能有什么……打算?先养好伤,再说其他。”
“公子可否一听贫道的安排?”
“道长请说。”
詹远道捋着胡子沉吟片刻:“公子暂且跟随贫道,回下河村养伤,我向郑员外要个家仆照顾你。待你伤好,公子自行决定去留。”
“多谢道长。”
“这些时日,公子可想起家世?名字?或其他事?”
其实这几天,周煜都很努力回想自己的遭遇,尤其是袭杀的经过,但每每如此,均令他头痛欲裂。
就像被人用烧热的铁签,插入脑中一通搅动,疼得他不得不放弃。
搜寻这具躯体的过往经历和记忆,那种痛苦让他恨不得自尽。
“我只知……自己……叫周煜,其他……完全不知。”
考虑再三,周煜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詹远道。
“贫道建议,便是姓氏最好也先不提,此番实在是为公子安全考虑。”
“那别人如何……称呼我?”
詹远道微微一笑:“叫小煜公子、公子都可以。”
“一个字的名字,就是有点怪。”
周煜觉得一字之名,既是姓也是名,确实有点怪。
詹远道呵呵一笑:”一字名上古就有,夏、尧、禹、江、槿,均是上古大贤的名字,都只有一字。”
周煜在枕头上眨了眨眼,微微点头:“那便依您,就叫小煜公子。”
……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是有根据的。
当你亲手擦去亲人身上的污秽,经年累月始终如一,再有涵养的人也难免心生倦意。
尤其当病人提出这样那样的无礼要求时,杀人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