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个瞳色为浅绿色,皮肤比一般老人白很多的老爷子就是江流一口中的预言者,张合千张老爷子。
如果是这样,他没理由不知道我是谁。
我微微点头,恭敬道:“我是”
我还未说完,他就猛然打断了我的自我介绍,那么激动地向我伸过来双手,差点就打翻了放在他面前的一个塑料杯子。
他用颤抖而中气十足的语调道:“对!您就六哥儿的夫人!上帝保佑您总算来了,老朽也算是没白活这么多年您快走近一些,老朽已经看不清楚,耳朵也不好使了。”
他激动得都想站起来,可坐在轮椅上的他要起来谈何容易,我赶紧上前按住老爷子叫他别多动。
六哥儿,指的是江流一吗?
这位张合千老爷子一口流利的话,是西南地区少听见的声音,与他的外表倒有些违和感。
比起刚才,老人家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露出完整的和蔼的态度来:“六哥儿他,还好吗?”
江流一他过得日子算是好吗?带着半截子身体生活在黑夜中徘徊着,他还能温暖的笑,他是不是真的也很坚强。
可他的怀抱也还是温暖的,我忍不住点点头,扯着嗓子对准他的耳朵:“他很好。”
听见我的回答,他哈哈哈笑起来,竟然有些洒脱。
“好好好,六哥儿好就好。可惜了,六哥儿也已经去了一百年了,也不知道老朽下去了能不能看见哥儿。哥儿还能有您这样一个夫人陪着,是哥有造化,可惜老朽是个看不见鬼的,不然,死之前咱们还能叙叙旧。”
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这儿多年除了护士和那两个探视者之外再没有见过真人的老人。他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他究竟有多想见到少年时的朋友
我无法想象他的百年孤独。
但说起死来,他只是有些微的遗憾,不得不让我叹服。
他究竟怎么过的呢?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似乎告诉了我答案,环视周围,只见仅有的三个架子上几乎摆满的都是各色笔记本。
见我看他的笔记本,老爷子微笑:“那都是老朽这么多年的预言,太繁太杂了。等老朽死后,都是要烧了的。”
“烧了?就因为不能给人知道?”
我声音不太大,但我这惊讶的表情老爷子却明白。
“夫人是要问老朽为何要烧吧!说来惭愧,老朽已经老到没能力分清楚哪些是发生过的,哪些是没发生过的了。这些年里大千世界变化万千,你看那电视,老朽开始还以为是黑匣子,是不是特别落后?哈哈,夫人是不是觉得老朽是个被关在监牢中的疯子,又是落后又是腐朽?”
他指着电视自我嘲讽,可我反而越听越难受,难免表情管理不佳,他最后开始调侃起自己来,我却更加想哭。
“不,您不是!”
我唯有使劲儿的摇头。
他的叙述不像一个逾越百年的老年人,道像个说书的人,这些故事在他的世界里都是别人的事情,说了千遍百遍了。
他是不是常在没人的地方默默告诉一个没人看见的影子,自己的故事?我不知道。
一百年了,他被关在这里,江流一被关在玉佩里,他们的感受是否相同?我不敢再想。
我胸中是千言万语但就是觉得说不好,说不好我干脆就不敢说了,就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感受,激动得连泪水都快要被我摇出来。
只是张合千老爷子的叙述,还在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