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再漫终将天明,李贪生劳碌一晚已经是人均马乏,他倒下最后一桶水后便静静的看着,不免想到师父他们,他们在哪儿还活着呢吗?自己倒是活下来了,可一点头绪没有,真要是师父他们出事了,自己连朝哪个方向祭拜都不清楚。思及于此过往种种回忆开始翻涌,李贪生是个很容易哭的人。小时候捡到别人不要的病马养死的时候,他哭得稀里哗啦;师父年年祭拜牌位时,他回回泪如雨下;想起自己年幼病重师父带老大老三求人跪下给看病,他泣不成声。偏偏这回,他怎么用力却哭不出来了。
脸上突然一凉,李贪生心中苦笑道:“还是哭出来了。”然后他就被雨水打了脸,大雨滂沱雨水如注!他欢天喜地的叫着,下雨啦下雨啦!且不说有水救这玩意,如此大雨便有车辙可辨,囚车遇雨走得更慢又成一队,如此寻找就有了希望!
李贪生不再多看翻身上马闯入雨帘,这边孔洞贪饮着雨水,待到云散天晴便开始慢慢下沉,随后被两旁土地掩埋就此消失了痕迹。
且说长队囚车这头,驾车的几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躲雨,嘴里骂骂咧咧着这气候。囚车里的死囚被雨淋得睁不开眼,个个都张嘴饮这几天来的第一口水。
“你们看,这雨一浇那女子身材竟如此妖娆。哥几个?”不用言语嘿嘿的笑声就达成了共识,这个人畜无害喜欢看才子佳人故事的永安县小姑娘,被他们拉到了石头后。大雨依旧天雷滚滚,可又哪里会真劈了这些恶人?
人快不过雷,势更不及霆,可有时候人能做雷的事,人能比霆更威。
一人一马自雨幕中冲杀,李贪生快刀先杀一人,翻身下马再斩一位,扬手甩刀穿心一个,滚地淌水躲过兵刃,前扑掐喉折断一头,提人为盾挡住三剑,以手接雨扫其眼睛,口哨声起烈马回迎,撞开三众之际携女奔马而去。
雨势依旧帘幕重重,躲雨的在明处淋雨的在暗处。顷刻之间这七个好手便死了四个,谁晓得这雨水里又会钻出来什么呢?就听得右侧有马长嘶,三人警觉过去一只箭矢却从背后的方向扎进,再损一人!随即口哨声两边起,是时又电闪雷鸣,惊搅得余下二人胆战心惊。突的一箭临,人栽倒只剩一。
李贪生这才钻入石下和那人一对一,轻易将人制服捆住,他口哨一响马儿驮着那姑娘钻出雨幕。
“口哨吹得不错。”李贪生夸赞到。适才他让那驮着女子绕到另一边,他自己则在这一头。他吩咐那女子抽抽马鞭让马喊出动静,扰乱那三人的判断,他趁机射杀一个。而后又是两个方向都吹口哨,叫余下二人更摸不着头脑。
女子裹紧沾了泥水的衣裳心中眼里干净亮堂,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便是太阳,她明媚的笑着歪着头道:“我姓吕,叫轻轻。”
李贪生拿钥打开了囚车,永安县的这些人激动得在雨里高呼伸展哭泣呐喊,这里面没有他要找的人。所以特意活捉了那个,为的就是知道线索。这人确是知情,但他不晓得谁是牛爱花谁是柳彪,他只能把一路分走死囚的所有地方都告诉李贪生。
再大的雨都会停,所谓雨过天青云破除,这般颜色做将来。可是这些“死囚”又如何将来呢?这些不是李贪生能考虑和要考虑的事。他才救了这些人,里面就有些人让他去救他们的家人。他即不受恩也不应言,兀自打马离去。只把那人留给了他们。
依着那个人的说法,他们此行的终点是永乐府。假如三天之内没把最后一批人送到,那边就会发现然后严查,永乐府可是有不少神通者的。李贪生也是从这个人嘴里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神通都能以人命开启。高家的那两方神通是最受人惦记的血石,因为它要补灵气的方式就是人,而人是很多很常见是源源不断的。包括那个祸害大半个永安县的白衣老头,他的神通多半来源也是血石。这很大程度上让李贪生安心,如此一来师父他们活着的可能性便大了不少。
仁和村外。李贪生快马入内。这村子分了一车死囚,不是永乐府批准的。那人自有说法,一路艰苦死几十个很正常,永乐府不会追责。刚好卖了换钱。问他仁和村怎么知道有死囚这一行程,答曰一直都有生意来往。即不是头一回买人。
茅屋村舍几十户,田间地头却无一人。分明有不少狗窝,却没一条狗来吠外人。李贪生在村里转了几个来回,只发现了囚车,拉车的马自然也不见了。他放马吃草自己则小心谨慎的入到屋中。茅屋简陋一眼就看得通透,半个人影没有。又寻了好几处屋舍,结果都一样。
李贪生专注的思考着,回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线索。比他更专注的是仁和村的村民,他们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外来的,看着他一步步的走着看着。再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里,那个人终于走进了陷阱!
全然没有察觉根本不及防备,李贪生就被一张铁网兜住。他错愕的看着头顶,何以这地完全透明?然后他才回过头,看到了他一直想要找的村民。这些村民一个个脸上带笑、嘴角上撩、眼睛发光。
李贪生这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里。走了几圈、进了几户、所有的小心谨慎都被人看清楚。铁网兜住的他被拉走,很快就看到了永安县的同乡。
十三个人都被绑着,每个人旁边都有三人伺候,一个掰嘴一个塞肉一个灌药酒,灌到嘴都满了后便封住口、塞耳鼻。好似酿酒的贴条封口。每人胖得惊人又诡异,活像一头头被马蜂叮肿好几遍的三四百斤的肉猪。那些狗眼冒绿光口水不停的淌。
李贪生还想着放出铁网时怎么抢那边的菜刀怎么自救,一兜药酒对头这么一浇,他就也成了砧板上的肉。泼酒的那人提着李贪生的脑袋狠狠地骂道:“妈的,一个凡人高手还想怎么着?神通者我们都弄过。”
李贪生便成了第十四个,也被三人伺候着,掰嘴塞肉灌药酒。这是一种类似于梦魇的感觉,意识非常清醒却和肉身脱离。“啵啵”两声好似有什么被弹开,他斜过去看,最胖的那人眼珠子跟拔塞一样崩开,随即一鼓脑的从两个眼窝里溅出许多血红的小圆球来。村民们赶紧去接,拿到一颗就往喉咙里塞。没人去在意那个人瞬间扁塌薄皮套骨,反倒是那些狗一窝蜂的开始撕皮啃骨。李贪生看着这些着魔的村民,他们一颗颗的拿到就吞,神色越来越满足和亢奋,身体上似乎没什么变化。看他们动作没有更快,瞧他们皱纹没有消散。他还注意到年幼小孩吃几颗便倒,年岁明显大一点的孩子足足吞了一把才升仙般躺下。很显然这红珠会让人上瘾,越吃就得越多才能尽兴。跟着连珠炮一般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十三个人陆续爆开,红色小圆球洒得满地满天都是,仿佛是下了一场大暴雨。李贪生身边伺候的三人眼看别人越吃越多越吃越快活,哪里还愿继续伺候,直接弃了李贪生不管。急不可耐的加入到这场狂欢。
大雨天即便不开口,也容易吃到水,更何况这会儿李贪生是被掰开的嘴。
于是乎,也落进了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