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有五年的相处时间,不用经历仓促的别离,很够了。
两人还有很多话要说,祁曜君和言灵自发将空间留给他们。
走出偏殿那一刻,言灵转头看向他。
“真的不让她知道吗?”
祁曜君摇头,“没有必要,说了只会增加她无谓的负疚。”
这份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她的肩头,只会剥夺她的快乐。
言灵目光移向他头顶的白发。
“不后悔吗?”
祁曜君也垂眸看了一眼垂落在胸前的白发,随手拨开。
“后悔什么?五年而已,朕是万岁,扣了五年也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五岁,这点寿数朕还不放在眼里。”
语气轻描淡写,但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场却无声铺陈开来,君威赫赫。
时间倒退回祁曜君最后一次去见护国寺住持的那一天。
【生劫易渡情劫难,执念如渊自沉潭。欲向黄泉索故梦,不知灯火在人间。】
这是祁曜君去到护国寺之时,住持口中的判词。
他从这句判词得知了季月欢还在人间,也在离别的最后,知道住持即将坐化。
他向住持辞别,却在最后关头,住持笑着叫住了他。
“朝纪。”
祁曜君脚步一顿,印象中,只有第一次父皇带他见住持的时候,住持这么唤过他。
住持和父皇的关系不错,祁曜君又天资聪颖,学富五车,通晓佛法,曾和住持秉烛夜谈,两人算得上忘年交。
祁曜君回过头。
就见胡子花白的住持朝他笑:
“再过不久便是冬至了,按理你该来抽一次帝王运,预测来年吉凶,可老衲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老衲私人为你卜算一次,可好?”
祁曜君沉默半晌,看向住持,“我可能有些得寸进尺……”
住持既然叫的朝纪而不是皇上,祁曜君也没有以“朕”作为自称。
“住持,如果您只能最后算一次,能帮我算算她的吗?”
住持捻着胡子,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还为她算么?先前不还懊恼前次的选择?”
“不,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后悔的只是我还不够聪明,自以为留足了后手,却仍旧出了纰漏。”
他负手而立,天上开始飘起细雪,落进他的发丝,和他头顶的白发融为一体。
“我已经站在了最高处,未来怎么样我并不是很关心,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住持,帮帮我吧。”
青丝染雪的少年帝王,大概第一次说出“帮帮我吧”这等哀求之语。
住持叹了一口气,随后闭上眼,手指微动,半晌后再行一礼:
“至亲缘浅,浮生梦短,明月独照,遗憾难消。”
祁曜君一听,心立马就揪了起来。
“什么意思?怎么就至亲缘浅,怎么就遗憾难消?住持,这跟你之前说的根本不一样!你说过她有无私之功,承恩泽之果,往后余生,所遇皆所求,所得皆所愿,现在却说她遗憾难消?”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两次判词也并非全然相悖,不是吗?”
住持没有明说,但祁曜君的聪明才智已经足够他想明白关键。
两句判词只需要调换一下先后顺序,就可以了。
遗憾难消在前,如愿在后。
遗憾难消,并非不可消。
“要如何消?”
住持还是望着他,沉默许久,才说出那四个字:
“以命换命。”
“谁的命?”
“帝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