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住持的牺牲,不过是用违逆天意的方式,最后为自己积累巨大的功德。
善因成就善果,善果导向善因。
都说有因必有果,可谁规定这世间必须因在前,果在后?因和果分明是紧紧缠绕一股螺旋线,在命运这条路上奔涌向前。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祁曜君都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先前季书棋晕倒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起来。
如果不是季书棋说起给了他一支签的小姑娘,祁曜君这才想起言灵,进而回忆起那天的事情。
“你倒是会卡着时间点,怎么不再来晚点呢?”
祁曜君的语气难免责怪,言灵但凡早点来,都不至于叫她掉那么多的泪。
言灵大呼冤枉:
“哪里是我不愿早点来,我这已经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了!您以为续命那么容易呢?我可是跑了好多地方才把东西集齐!还要把那份血契带去几个大寺吸收香火,找得道高僧诵经,以上达天听,丹药更是昨天才炼成,我已经很快了!”
祁曜君沉默了一会儿,朝她颔首时语气多了几分诚恳,“辛苦了。”
言灵一愣,随后咧嘴,“确实辛苦,所以以后能不能别让御膳房老防着我?”
祁曜君:“……”
言灵这姑娘唯爱大鸡腿,每次去御膳房都能顺走好几只,关键各宫份例都是定数,每次给她顺走之后御膳房都是一阵兵荒马乱。
他避而不答,只问:
“那份血契?”
这毕竟是一份明晃晃的证据,祁曜君总有些不安心。
言灵神色微敛,摇了摇头,“季大人先前服下的丹药,就是那份血契炼化而成,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得知此事。”
祁曜君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顿了顿,他又看向言灵,“真的,最多只能五年?”
言灵翻了个白眼,“陛下诶,你搞清楚,你要续的不是寻常人的命,那是天外之人的命!他本就于此世所不容,若是你为他牺牲太多,气运不足以维持此世安稳,他会受法则惩戒的,莫说续命,他会死得比谁都痛苦。”
祁曜君抿了抿唇,略有遗憾地叹气,“好吧。”
言灵已经不想说话了。
这人连自己能活多少岁都不知道,就惦记着给人换命,他想换多少?十年?二十年?他有那么多命来换吗?叫他一句万岁,自己还当真了是吧?
正腹诽间,又听祁曜君问她:
“还走吗?”
言灵摇头,“不走了,如今两个师父都没啦,我只能赖着主子了。”
祁曜君轻笑一声,“赖着吧,她会很欢迎的。”
言灵也笑,“我也觉得,毕竟我可是咱们十个人里最讨喜的。”
“得了吧你。”
祁曜君瞟了她一眼,“真话被你说出来没人信,假话又让人听着格外真,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没个正形。”
就她先前说的什么阴司什么佛法,他差点都信了。
“这不是很好吗?假作真时真亦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否则您想要瞒过主子可不容易。”
这也是住持把这件事交给言灵的主要原因。
只有她最合适。
同时兼具道家与佛家的传承,有些话只有从她嘴里说出来,才有可信度。
“辛苦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这算什么辛苦?动动嘴皮子,跑跑腿罢了,”言灵轻笑,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辛苦的,另有其人。”
祁曜君没接这话。
而言灵已然甩着拂尘晃晃悠悠走远。
“明月复位,恩泽哺馈,国之昌极,日月同辉。陛下,切记,切记啊。”
祁曜君立在原地,沉吟良久。
季书棋没有在宫中久待,毕竟心里记挂着妻子,在确定身体没什么大碍之后,便告辞离开。
季月欢回到未央宫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大不一样,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那里头经年化不开的浓雾,在这一天彻底消散。
祁曜君看着她明媚生动的眉眼,也忍不住为她高兴。
只是……
“欢欢,”他握住蹦蹦跳跳的季月欢的肩膀,“他想让你出宫,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