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入夜。
她又召了苏宸白。
“你替本宫出宫一趟,再探一下淮安的身世。”
张太医今日所提探亲勾起了她的兴趣。
既然要用作心腹,更要将他里外都摸个透彻。
黎明再次升起,霜气未散。
麻雀停在竹亭的檐上,发出吵闹的叽喳声。
铮铮琴声,终于迎来竹声附和,一曲下来,宛若天籁。
陆温手指摁弦,衣角被一阵清风撩起。
他眼含笑意,与着素衣的男子四目相对。
“许久未见,左兄可好?”
男子眉目清秀,眼神如一旁的湖水,平淡无波,“劳陆弟牵挂,我甚好。睿亲王身体可好?”
陆温眨眼,意为点头,“爹爹也好。但他始终对你放心不下,让我想方设法知会你一声。”
男子垂眸不语。
陆温故意停了片刻,看向湖面被鱼儿惊飞的雀,眸色一沉,“爹爹说,最近这京城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天还未明,永寿宫殿内便响起敲击木鱼的声音。
“哒,哒,哒。”
与心跳同步。
“太后,您歇会儿吧。”
嬷嬷相劝,太后终于停下手头的动作,双眸还是紧闭。
“哀家这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不知是不是成欣王……”
“太后多虑,咱在成欣王那有探子,若有事,定能提前得知。”
太后仍心慌的很,“他并非安分守己的人,只怕探子所见并非真实,哀家不得不防。”
.
两日后,苏宸白与池归雀见了一面,托他捎密信入宫。
池辛夷将信从头到尾看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成欣王私自回京的原因兄长可知?”
苏宸白如实回答:“池将军常年镇守疆域,消息是睿亲王长子带来的。”
池辛夷又是一惊,“温儿?温儿也在京城?”
“陆温少爷前几日抵达京城后便在南巷的一处客栈住下。”
听到陆温没有去池归雀的府邸借住,她也能猜出他此行的目的不简单。
她劳烦苏宸白下次出宫捎带给陆温一句话,“这京里到处都是皇家暗卫,若真出了事,必要时便亮明身份,就算陛下那边要责罚,我也能替他撑着。”
刚提及陆景逸,他便来了。
“陛下到——”
池辛夷冲苏宸白使了个眼色,苏宸白将头上的太监帽压低,拎起一旁的水桶,弓背离开。
陆景逸腰间挂着的翡翠玉佩发出声响,路过苏宸白身边时,突然停了一下。
陆景逸用余光扫了这位洗洒太监,眸色一暗,什么也没说。
池辛夷并未出门迎接,见他进来,才缓缓站起,行了个礼,“妾参见陛下。”
她不抬头,也不多言。
陆景逸只当她与他怄气,也没打算哄。
但他却有闲心打量她今日的穿着,一件素衣上只有竹叶绣纹,衣领稍高,遮了一半她的细脖。
近日看惯她穿明艳衣衫,竟忘了她着素衣时的淡雅。
刘无德昨日往安福殿送了不少首饰,有金海棠珠花步摇,还有镂空雕花珠花簪,甚至还有一盒成色皆上乘的雪贝。
这些是陆景逸给她的补偿。
她坦然收下,却无半分惊喜。
这些东西陆景逸的私库里有一堆,他只是取了其中一二来填补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陆景逸没打算在她这呆很久,他此番来是为了秋才人晋位的事。
“秋氏品行端良,朕想着晋她为六品贵人,赐封号意,娴贵妃觉得怎样?”
池辛夷配合道:“甚好,妾这些时日也想着给意贵人换个寝殿,青栾轩离养心殿是太远了些。”
她既没提及前两日的事,又在陆景逸面前装了贤良淑德的良妻,短暂地得了他的欢心,“娴贵妃果然聪慧。”
次日,是丽华公主的好日子。
太后说一切从简,底下的人也不敢违背。
就连不知晓内情的人都能看出,丽华公主的婚事并不被太后重视。
按规矩来讲,公主出降那日应设仪仗、行幕、步障,还要走水路。
但是丽华公主不是正儿八经的帝王之女,本该由街道司几十兵士洒扫开道的传统也免了。
大邕朝自建立以来,皇室所出公主甚少。
池襄虽混上个公主头衔,却享不了公主待遇,就连伺候她的宫嫔也减半。
她有怨气,却无处发泄。
就连她身上的嫁衣也不合身,袖口的金花图案针脚粗糙,一看便知是赶制出来的。
她坐上金铜檐子,顶上覆盖的棕片并未认真修剪,参差不齐。朱红色的梁柱上还掉了色,本该注金的云凤形花朵装饰换做了铜注,实在潦草。
微风撩起轿子上的薄纱,池辛夷站在太后身侧,身着华服,戴上了陆景逸送来的金海棠珠花步摇,在光下闪着明艳的光。
这并非偶然,就是她刻意而为。
胥弥轩尔着喜服迎亲时,对她简直挪不开眼,丝毫不在意身旁池襄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并非好色之徒,那日在殿上失了颜面后,他对那位伶牙俐齿的美人久难释怀。
人的贪欲是填不满的,尤其是有了非做不可的理由。
在大邕这些时日,他私下收买了几位小官。
知晓大邕的皇帝准备大选,顿生一计。
与丽华公主刚拜完礼,绣球还没放下,便提出想将夷兰公主嫁给陆景逸的想法。
“吾欲将亲妹献于陛下,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话都到这份上了,陆景逸没办法拒绝。
他本想让太后安排这件事,一回头,却被如海棠花般娇艳的美人吸引了注意。
“娴贵妃,到朕身边来。”
皇后不在,太后不喜,没人真心为池襄送嫁。
陆景逸牵起池辛夷的手,用掌心拍打她的手背,“襄儿也是你亲妹妹,你对她可有叮嘱?”
“妾嘴笨,只能为妹妹准备一件贺礼。”
池辛夷让觅儿呈上一个檀木红匣,合的十分严密。
她嫣然一笑,“妹妹留在路上再打开。”
池襄却觉得她笑的虚情假意,但她也不能不收。
抱着红匣坐上出城的轿撵,后来换了马车,与胥弥轩尔同坐。
这是她与胥弥轩尔第二次见面,那次她只见他一眼,就晕倒了。
胥弥轩尔的发型与穿着与大邕不同,但他生的俊朗,穿什么都好看。
池襄怯生生喊了一声“夫君”,良久才得到回应,“你喊我?”
胥弥轩尔语气淡漠,丝毫没有半分成亲的喜悦。
这场婚事本就不如他意,娶不到那位正儿八经的公主也就算了,还要硬塞给他一个冒牌货。
此时的烦躁达到极点。
池襄怀里的红匣吸引他的主意。
想起那美人雍容华贵的打扮,又一次戳中了他的心。
“这红匣里装的什么?”
池襄摇头。
胥弥轩尔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打开它。”
池襄乖乖照做。
此时马车正要过山路,刚打开红匣一条缝,一个颠簸,里面的东西直接掉在她腿上。
“啊!”
池襄白里透红的脸瞬间被吓的只剩惨白。
眼瞪得像铜铃,嘴皮打颤。
红色的嫁衣上出现一只死去的鹦鹉,青白绿相间,额间一点红色斑点,是她最喜欢的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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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仗队伍离开皇宫后,陆景逸回到养心殿会见大臣。
他本想带池辛夷一起,毕竟池归雀也在。
池辛夷却不愿,“妾累了,想回宫歇歇。”
“娴贵妃这些日子辛苦了,等朕忙完手上的活,便去陪你。”
说归说,做到又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