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睁开双眼,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床头的手机显示着九点整。
屋内残留着昨夜的酒气,混着些许陌生的香水味,氤氲在暖烘烘的空气里。
他扶着额头坐起身,只觉浑身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过,酸困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明明喝的都是好酒,怎会这般难受?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脑海中闪过酒桌上邱志远豪爽的碰杯声,还有周研若有所思的眼神,记忆却在此处模糊不清,像被蒙上了一层薄雾。
简单洗漱后,董远方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镜中人眼下泛着青黑,神色略显疲惫,他重重叹了口气,将零散的思绪收回。
裹紧大衣推开房门,寒风扑面而来,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坐上出租车,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
车窗外的城市渐渐苏醒,上班族行色匆匆,早餐摊前热气腾腾。
董远方望着窗外,思绪却飘向了江原大学家属院,不知郑老师最近身体可好?
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如今资金的事告一段落,也该去看看这位恩师了。
车子在昨天吃饭的酒店门口停下,董远方付了车费,踩着满地的梧桐叶走向停车场。
找到自己的车后,他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酒店,朝着江原大学的方向开去。
冬日的阳光斜斜穿过江原大学家属院的老槐树,在郑鸿斌书房的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红木书架间,皮革封面的农业典籍泛着陈旧的光泽,与案头新添的政策文件形成微妙的对比。
董远方陷在藤编扶手椅里,手中的青瓷茶杯腾起袅袅热气,在他与恩师之间织出一层朦胧的纱。
“你也是踩着石头过河,土地流转也是这两年上面刚提出来的,没有完整的案例让你参考,我担心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郑鸿斌摘下老花镜,用袖口擦拭镜片,镜腿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董远方喉头滚动,将半温的茶水咽下,说道:
“老师,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但是道口县确实太穷了。”
他望向窗外飘飞的枯叶,继续讲:
“不破不立,不进行全面改革,永远摘不掉贫困的帽子”
董远方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却在触及老师深邃的目光时不自觉放软。
郑鸿斌沉默片刻,起身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烫金封面的《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研究》,书页间夹着的银杏书签轻轻飘落。
窗外的寒风拍打着玻璃,却吹不散书房里凝重的空气。
“只要出发点是对的,也不会出多大的问题。”
他的手掌重重落在董远方肩头,仿佛要将毕生的治学经验与人生智慧,都通过这一按传递出去。
“但记住,不管什么时候,要保证人民的利益。”
董远方攥紧茶杯,滚烫的温度从掌心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