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也是这样一个大龄单身女子,买一只高倍望远镜,每天呆在阳台上看别人的喜怒哀乐。
后来那女子不小心看见了一宗谋杀案,再后来那凶手杀她灭口。
被推下阳台的时候凶手掐着她的脖子,“他”看见“她”眼中的不能置信。
不能置信生命就此终结。既便是如此不美丽的生命,仍恨它就此终结。
前面有什么?
会有什么能有什么?
不亲眼看见总归不甘心。
也不知道他明白了没有,或许是明白的吧,心疼地看着她,说:“进去吧,牛肉都凉了,我去热热你再吃。”
就这样与他交往,也许她要的不过是一份热菜和与之相伴的安心。这个城市在一个人的阳台,如此这般望出去——真的,宛如空城。
刘志成是个絮叨的男子。
他总是这么絮叨着,对保险事业充满激情。仙惠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刚开始做的时候挺难吧?”
“那是啊。我们在商场门口摆个摊子,卖菜一样吆喝着。到一天也登不了几个名字,那时觉得自己真挺傻的。
照着名单去找人家,居然还有假地址!做久了才知道,原来这行也蛮有趣,有时像游击队呢。”
看着他傻笑,仙惠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嫉妒。她嫉妒他笑,嫉妒他说“有趣”,于是她说:“你就没有被人家赶出来的时候?”
他说:“有啊,怎么没有。那个时候我总是想,这个人不是真的想赶我,他一定有什么不开心。”他看一眼她,“遇上这种事我一般都会再去的,只要他们不打110。”
他真是积极向上啊。
也许这一切不过因为他想追她。而她因为长久的寂寞,对他追她的这一切,也是默许的。
从那一只烤红薯开始,不必太多付出,只等接受的感情。
他们认识后的半年,有一天上街遇见她的一个旧同事。那同事看见她身边的刘志成,脱口而出:“这多好,比那个姓马的强多了!”
那人自悔失言。三年前,仙惠听见她和几个同事小声嘀咕,说的是:“仙惠真可怜,听说她和马家明还是大学同学,谈恋爱都五年了吧,人家都和另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她还一点儿不知道。”
那天逛街她再没说过话。其实刘志成也猜到几分,但他不知道那句话:“被弃的女子,永不超生。”
她恨马家明。那个姓马的。
她终于明白《神雕》里狠毒的李莫愁。没人知道她曾经多么希望那一对“狗男女”死于非命。
分手之后她看见那个女人腆着肚子在超市买东西,身边是关怀体贴的“他”。
当时她躲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没有哭。
只恨恨地下咒,咒他们,“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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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小叶听呆了。
后来?后来她和刘志成去一个度假村。
村子里有个较老的寺,寺里种一棵漂亮的柏树。开发人员学着日韩剧,在树下摆一个卖许愿帖的摊子,游客能扔上去就扔,扔不了有工作人员帮着挂上去。
有个胖胖的小男孩跑过她身边,差点撞到她。
她突然想,“他”和“她”,那一家三口,那小孩子长到多大才可以这样跑啊?
她竟然在那个寺里遇见那姓马的,马家明。他是一个人。看上去非常憔悴。
他看见她了。
他好像很难开口跟她说话,于是她就艰难地开口问他:“你太太和孩子呢?她们好吗?听说是个女儿。”
他开口了。说的竟是,半年前她带女儿回娘家,路上两车相撞——他眼中渐有泪光。
她则完全呆住。全身都颤抖了。
她咒过他们的。他和她。他们的孩子。现在他的妻子和孩子出车祸去世。
她不知道那天她怎样离开他,只知道后来刘志成来了,扶过全身颤抖的她。
后来她一个人去了那个度假村。她为那个叫马家明的男人许了一个祝他幸福的愿。她在好几个失眠的夜里梦见那对死于非命的母女,她的良心来得这么迟。
是的,“被弃的女子,永不超生。”
曾经那样的一段咒语,都可以变成祝福——谁能把幸福灭门?
那天小叶又拉若晖去了小酒馆,喝了很多酒。
小叶说:“其实,他和夏安琪勾搭上的时候,我已经不喜欢他。我是个坏人不是吗?就算不喜欢了,也不准别人不经我允许就拿去。”
呵呵,“被弃的女子,永不超生。”
那天若晖送小叶回去,夏添等在她家门口。若晖走了。
小叶看见夏添,笑嘻嘻。
夏添弄了杯水给她喝。小叶问他:“夏添,你喜欢我什么啊?”
夏添没回答,因为她吐了。
第二天夏添又去了,因为小叶喝了酒又吹了风,感冒了。
看着窝在沙发上、请病假的小叶,夏添叹气:“唉,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那天小叶吃着他煮的稀饭,第一次没接他的话。其实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虽然很小很小,可她还是听见了。
那个任性的女孩说,我不这样,你来做什么呢?
后来?第二天中午的朝夕会议室,小叶破天荒有点脸红,说:“后来我拉他过来,把手挽在他脖子上,把我刚吃过稀饭的嘴巴凑上去,对那个笨蛋说,来,我把感冒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