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太太冷笑一声,突然抄起枕边的《论语》砸向贾政,"你当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如今倒要儿子成龙了?"
书脊正中贾政额头,顿时留下一道红痕。王夫人惊呼出声,却见丈夫一动不动,任鲜血顺着眉骨缓缓流下。
"母亲教训得是..."贾政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儿子...知错了。"
从那天起,王夫人发现丈夫变了。他不再天不亮就起来监督宝玉读书,甚至连每日衙门回来必经的怡红院小路也绕开了。有次王夫人故意在晚膳时提起:"宝玉这两日功课..."
"食不言。"贾政打断她,目光始终没离开饭碗。
夜里王夫人终于忍不住,趁着更衣时试探:"老爷真不管宝玉了?"
贾政解玉带的手顿了顿:"怎么管?"他突然指着窗外,"你听。"
远处隐约传来宝玉和众姐妹的笑声,混着潺潺流水,竟是比什么圣贤书都动听。
"我算是明白了..."贾政苦笑着摘下官帽,烛光下竟显出几根白发,"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王夫人心头一酸,正欲开口,忽见丈夫从书匣里取出一叠纸——全是这些日子他亲手为宝玉抄写的范文,每一页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烧了吧。"贾政随手递给她。
"老爷!"
"烧了!"贾政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待到王夫人战战兢兢点着火盆,又听他幽幽道:"老太太说得对...我们贾府,不缺一个进士。"
火舌卷过宣纸的瞬间,王夫人看见丈夫的侧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底却是一片荒芜。她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间传来宝玉清亮的吟诗声: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贾政的背影几不可察地晃了晃。王夫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杏花树下意气风发的少年举子。不知那时他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对着自己的骨肉,露出这般颓唐的神色。
(晨光中贾政独坐书房,满地废纸上隐约可见"子不教父之过"等字句。丫鬟们窃窃私语:"老爷已经三天没去衙门了..."远处传来宝玉与黛玉赏花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