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若游丝的呼唤从门缝里飘出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顾寒声扑到观察窗前,看见雪柔的长发散在雪白枕头上,仿佛宣纸上晕开的墨梅。她胸前的翡翠吊坠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那是去年生辰他亲手戴上的,如今衬着病号服,竟显出几分森森寒意。
主治医师摘下口罩时,檐角铜铃正被狂风吹得叮咚乱响。"林小姐是先天性心脏病,最多...三个月。"
雨滴顺着顾寒声的睫毛往下淌,像是无声的泪。他想起初遇那日也是这般暴雨——穿月白旗袍的姑娘抱着药典站在梧桐树下,发梢坠着水珠朝他笑:"先生要抓什么药?"那时她耳后别着朵将谢未谢的玉兰花,如今却要在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凋零。
"用最好的药。"他扯下腕表拍在护士台,表面蛛网般的裂痕倒映着惨白顶灯,"瑞士银行保险箱里有三支百年野山参,密码是她的生日。"
——午夜,病房——
老宅的电话在午夜第三次响起时,顾寒声正握着雪柔冰凉的手背诵《本草纲目》。当归、川穹、白芍...那些她教他辨认的药材名字,此刻成了续命的咒语。管家在电话里叹气:"老爷说只要您肯回来,立刻请协和医院的专家会诊。"
雪柔忽然在昏迷中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勾住他的袖扣。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顾寒声扯断电话线,水晶珠子噼里啪啦砸了满地。他俯身轻吻她泛青的眼睑,尝到泪水的咸涩混着中药苦香。
——黎明,紫藤巷——
晨光穿透云层时,雪柔的睫毛颤了颤。顾寒声慌忙拭去她唇畔血丝,却见她漾开虚弱的笑:"我梦见...你穿着喜服..."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猩红落在素白被单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我们去紫藤巷。"顾寒声用羊绒毯裹住她单薄的身子,簪在她鬓角的茉莉花随着奔跑簌簌掉落。救护车鸣笛穿透晨雾,他抱着轻如羽毛的爱人冲进急诊大厅,恍惚听见十八岁那年在佛前求的签文——
琉璃易碎彩云散,情深不寿恨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