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天穹仿佛被泼上了浓墨,猩红的闪电撕裂云层,将"良缘冥定"婚铺的青瓦照得泛着诡异的血光。齐墨蜷缩在棺材改制的婚床上,听着外头传来的阵阵锁链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怀中的铜镜发烫,镜面上倒映着虞雪霁苍白如纸的脸——她正跪在幽冥钱庄的门前,额角抵着冰凉的青石板。
"三日之期已到,"幽冥钱庄的主事人是个身形佝偻的老鬼,他的脸被黑雾笼罩,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虞将军,您拿什么还这笔债?"他手中的骨制算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算珠上凝结的尸蜡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孔洞。
虞雪霁银甲上的裂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她缓缓抬起头,脖颈处的血纹契约正突突跳动:"我以婚铺百年经营权作抵。"话音未落,婚铺的匾额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良缘冥定"四个鎏金大字扭曲变形,化作无数张狰狞的鬼脸。
齐墨猛地从床上坐起,镇魂锁烫得他几乎窒息。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八岁那年的寒夜——
那时的他被爷爷齐铁口紧紧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坟地的腐叶上。深秋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三百六十座墓碑在夜色中如同一双双竖立的棺材。爷爷颤抖着点燃九盏引魂灯,灯油是用夭折孩童的眼泪熬制,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到了。"爷爷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指着一座三丈高的坟茔,青石墓碑上的字迹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这是虞雪霁将军的墓。她生前征战沙场,死后怨气冲天,却也因此成了能与阎王讨价还价的厉害角色。"
齐墨浑身发抖,看着爷爷将写满血咒的婚书抛向空中:"齐墨愿以阳寿为聘,求虞将军护他十八载!"话音刚落,地动山摇,坟茔轰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玄甲女子手持长枪破水而出,周身缠绕的黑雾里浮现出千军万马的虚影。月光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将眼尾的朱砂痣衬得愈发妖冶。她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瑟瑟发抖的齐墨,银枪挑起婚书轻蔑一甩:"孱弱至此,也配与我结契?"
然而当青面獠牙的厉鬼扑来时,女子的银枪已刺穿鬼物咽喉。她战甲缝隙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磷火的黑雾,那是三百年战死沙场积攒的怨气。"记住,"她用枪尖挑起齐墨的下巴,冰凉的触感让他牙齿打颤,"从今夜起,你的命是我的祭品。"
"小郎君!"虞雪霁的惊呼将齐墨拉回现实。他抬头,只见婚铺的大门被幽冥钱庄的鬼差撞开,为首的鬼差手持锁链,锁链上镶嵌着无数冤魂的头颅,每一颗头颅都在发出凄厉的惨叫。
"虞将军,这是您最后的机会。"老鬼阴森森地笑着,甩出一卷刻满骷髅符文的竹简,"若还不上债,不仅婚铺要归我们,您的魂魄也将被炼制成镇魂灯。"竹简自动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虞雪霁的生辰八字,每一个字都在滴血。
齐墨突然冲上前,将铜镜按在地面。镜中映出爷爷临终前的画面:老人咳着黑血,把刻有阴阳鱼的玉珏塞进他掌心:"去...找幽冥钱庄的...隐世大鳄..."铜镜突然爆发出金光,地面裂开缝隙,一只布满尸斑的手从黄泉河中伸出,将玉珏拖入深渊。
"等等!"齐墨的嘶吼在空荡的婚铺回响。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与虞雪霁相连的命咒:"我用自己的阳寿抵债!"话音未落,虞雪霁的银枪已横在他身前,枪尖迸发出的幽蓝鬼火将幽冥钱庄的鬼差逼退半步。
"谁准你胡说!"虞雪霁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她转头看向老鬼,银甲下的皮肤隐隐透出紫色——那是被债务诅咒侵蚀的征兆,"我与齐墨的婚契早已将我们的命连在一起,要拿他抵债,先过我这关!"
老鬼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抬手间,无数锁链从地面窜出,缠住虞雪霁的四肢。齐墨握紧碎裂的铜镜,镜中突然闪过一个神秘的身影——那是个身披黑袍的人,他手中握着的,正是爷爷托付的玉珏。
"幽冥钱庄,岂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黑袍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他轻轻挥动玉珏,那些缠住虞雪霁的锁链寸寸断裂。老鬼见状,脸色骤变,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虞雪霁却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齐墨慌忙扶住她,触到她冰凉的肌肤,这才发现她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对不起,小郎君,"虞雪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终究还是没保住婚谱。"
齐墨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眼中泛起泪光:"只要你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抬头望向幽冥的天空,暗自发誓: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守护这份跨越阴阳的姻缘,将属于他们的"良缘冥定"重新夺回来。而在幽冥的深处,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新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