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祁云决身体力行的约了周凛去凛南湖的双雁亭赏雪。
但是没想到太常寺有突发情况,因公务在身,无法赴约,又怕第一次约周凛出来就失约,倒显得是故意戏弄人家,所以祁云决把赴约的事,托付给了祁玉。
祁玉回想起昨晚与周凛在渡廊一侧的林子里的对峙,心中有些别扭,不愿赴约,但又不想因此得罪周凛,也不想让祁云决为难,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到了地方,遥遥便看见那双雁亭里已经有人坐着了,祁玉拢了拢大氅,吸了吸鼻子,踱步上前。
枯丛上落着还未化的雪,此刻日头正浓,阳光落在枝上的雪,反射的光闪得刺眼。
祁玉刚踏上双雁亭的一层台阶,就发现周凛在看他,眼神似是带着钩子,似笑非笑的揶揄着上下打量着他,“云诀兄?”
祁玉垂眸,气定神闲的走进去,“非也,我兄长今日有事,不能前来赴约,特让我来赔罪的。”
“噢,赔罪啊。”周凛撇着头左看看,右看看,嘴角的笑意掩不住,祁玉都能预判到周凛下一句要问什么了。
他表现的太明显了,明显是在问,你来赔罪,连赔罪礼都不带?
祁玉尴尬的清清嗓子,说话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出门太急,忘记带了。”
周凛倒是没揪着这件事不放,抬抬下巴,“坐吧。”
祁玉慢慢挪过去坐下,两人相顾无言,谁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祁玉尴尬的把视线转到亭外看雪,周凛倒是不加掩饰的盯着祁玉看,视线不说多露骨,但也令人难以忽视。
周凛一手撑头,黑眸一转不转的觑着他,想看看祁云决把祁玉派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微风穿堂而过,二人在亭子里坐的时间也不短了,周凛率先打破了僵局,沉声问,“今日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干巴巴的看雪?”
祁玉张了张口,还未给出回答,便又听见周凛说,“本侯心粗,这种赏梅看雪的雅事美意,本侯是欣赏不来的。若是如此,那咱们还是尽快散场吧,有这功夫,本侯倒不如回府里去喝两盏茶。”
这是感觉到无聊了,要走。
祁玉沉吟片刻,端起微笑轻声问,“那侯爷有何高见?您觉得京都哪里好玩?”
周凛静静的扫了祁玉两眼,忽然笑道,“倒真有个好地方。”
“只不过,要委屈你骑马同去了,若是乘车,到地方了指不定天都要黑了。”
祁玉有些疑惑,那是要跑多远,才会天都黑了。
周凛起身,穿上侍从递上来的兽毛大氅,扬眉道,“倒忘了问了,你会骑马么?”
“会。”祁玉点头,骑射是君子必学项目,虽然祁玉很少骑马,但是骑技是祁云决一手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差太多。
周凛走出双雁亭,他从侍从手里接过了牵引绳,侍从牵来的是一匹鬃毛马,那马的皮被养的油光锃亮,四肢健硕,让人一瞧便知定然是好马。
周凛上马前,先看了一眼祁玉那匹拴着绳子连着马车的黑毛马,略微嫌弃蹙了蹙眉,命令道,“去,给祁二公子换一匹马。”
“是。”侍从应下,又从一侧的树干上解下绳子,牵着一匹与周凛一般无二的鬃毛马走向祁玉,“祁二公子,您的马。”
周凛那双凌冽的眼睛看向祁玉,“骑这匹。”
祁玉自然不会客气推脱,接过绳子后,便诚心诚意的对着周凛道谢,“多谢侯爷。”
“上马。”周凛没再废话,他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衣袍猎猎作响,坐定后,脊背挺直,俯视着还未上马的祁玉。
周凛作为主角,面容长得自然是不会差,虽比不上谢展亦的隽秀绝色,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品貌非凡。他坐在马背上,身姿矫健,肩膀宽厚,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放在大腿上,姿态放松又恣意。
和祁玉说话时,周凛的头没垂半分,他低着眼皮,这样的眼神带有威压,俯视着自己时,让祁玉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次什么叫人高马大。
“怎么?不会上马?”
“会。”祁玉回答道,随后一手抓住马鞍扶手,一脚踩着脚蹬,抬腿上马。
周凛侧头扫了他两眼,随后那双劲瘦有力的腿夹了一下马肚,马蹄声哒哒响起,他没回头,给祁玉留下一句,“跟上。”
祁玉勒紧缰绳,连忙跟上。
虽然不知道周凛要带他去哪儿,但总归不会将他给卖了就是。
二人沿路走,路越走越窄,枯丛茂密,野草杂乱,祁玉发现他们愈发远离城中了,于是加快速度,行至周凛身侧并排,问道,“咱们是要去何处?”
周凛剑眉轻挑,冷哼着笑了一声,道,“现在才知道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祁玉摇头,轻声笑笑,语气认真又骄傲,“不算晚,回去的路我还记得。”
周凛这才正眼瞧向祁玉,他眼眸微动,漠然的眸子中浮现些许笑意,或许是在笑祁玉天真,或许依然笑祁玉这个人有意思。
这种半开玩笑的话被他用认真的口气说出来,莫名带着几分的可爱。自老侯爷死后,周凛已经很少能见到这样能让他放松失笑的人了。
他的拇指略微摩挲着缰绳,回味着祁玉方才说话时候的语气,摇着头,叹息一般道,“幸好年后随我去西漠的人不是你。”
祁玉没听明白周凛的言下之意,脑频率再次没跟上,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心道:瞧不起谁呢?虽然他现在身板和周凛比起来确实瘦小了一点,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他祁玉,可是要守护谢展亦活下来的男人!
日后,周凛可还要对他感恩戴德,感谢他守着他老婆活下来。
祁玉不悦的眼神自然被周凛瞧见了,他眉梢微挑,没明白祁玉是哪里不高兴了,瞧了祁玉一会儿,见他很快自己调节好了,才收回视线,继续带路。
骑马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祁玉觉得自己屁股都要被颠烂了,幸亏早上食用不多,否则现在要找个树坑吐一吐了。
从枯林行出,又到了一处庄子,祁玉可算看见了希望。
周凛也同样与他这般骑行,却不见他有任何疲态,骑到庄中小路,便翻身下马,颔首道,“到了。”
祁玉赶忙找个位置停下,他的腿被颠的有些发软,得稍缓一下才能下马。
周凛将马系好,一回头,祁玉还在马上坐着,不用想便知是怎么回事,祁玉一看就是在京都娇养的小公子,平日里出门都是马车出行,头回骑这么远,估计两股战战,现在下不来了。
周凛蹙着眉两步走过去,本来挂在嘴边的、想要调侃的娇气二字,在抬头看见祁玉的脸时,又咽了下去。
目光从祁玉光洁皙白的额头到嫣然的眼?尾,秀直的琼鼻到丰润的唇瓣,以及不知究竟是冻得还是热得而浮着霞粉的脸颊。
这般模样,确实当得起娇气二字。